他趕緊撩簾進了茶房。
不知道什麼時候宋墨站了起來,一腳踢翻了黎亮坐著的小板凳,黎亮摔倒在地,因半邊身子動彈不得,身子像是蝦米似的蜷縮在地上起不來,低聲地呻\\\\吟著。
黎亮又是怎麼惹惱了世子爺?
英國公世子是出了名的不動聲色,今日想來是氣得狠了,竟然七情上麵。
陳嘉一麵在心裏嘀咕著,一麵俯身想去扶黎亮起來。
宋墨卻一腳就踩在了黎亮的右手大拇指上,問陳嘉:“我聽人說,要是大拇指廢了,就終身不能拿筆了,是這樣的嗎?”
陳嘉嚇了一大跳。
黎亮卻駭得大叫起來:“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
宋墨露出淺淺的笑意,像三月的春風,明朗而溫煦,聲音清越地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如果是宋翰來會有什麼不同呢?”
黎亮和陳嘉都愣住了。
宋墨的腳尖就踩了下去。
黎亮一聲慘叫。
陳嘉看都不用看,知道黎亮的手算是廢了。
宋墨卻麵不改色地踩了黎亮的食指,聲音輕柔地問黎亮:“如果是宋翰來,會有什麼不同?”
陳嘉先前給的藥雖能舒緩疼痛,可十指連心,宋墨這一跺,讓黎亮喘著粗氣,疼得滿頭大汗。
宋墨又踩了下去。
陳嘉耳邊再次響起黎亮的慘叫。
他不由在心裏把黎亮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黎亮的眼色也太不亮了,照這樣下去,非得把這條命交待在這裏不可。
陳嘉忙蹲下去勸他:“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就算是你不說,世子爺一樣可以問你妹妹,問二爺,甚至是去問國公爺,可你自己卻廢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家裏的老婆孩子想想……”
他卻忘記了宋墨為何早不踩晚不踩,偏偏等到他辦完了事才開始收拾黎亮。
在黎亮看來,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說起來也就是陳嘉好說話些,自己幾次遇險,都虧了他從中說項,聞言表情就顯得有些遲疑。
陳嘉忙道:“你剛才也聽到了,世子爺手下最得力的護衛去請令妹了,你又何苦眼睜睜地看著令妹受難呢?世子爺也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想把遺貴姑娘的事弄清楚了。遺貴姑娘從小跟著你長大,你就不想她能認祖歸宗,過上好日子?”
黎亮眼神黯了下去。
他疼得呻\\\\吟了兩聲,這才喃喃地道:“我妹妹這個人……從小就不安份……英國公把她給甩了,照理說,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認輸的,可她這些年卻乖乖地跟著我在一起生活……她對遺貴的事,也很不上心。遺貴小的時候,稍有些不如她的意,她抓起雞毛撣子就能把那孩子往死裏打,那孩子一邊哭著求饒,一邊喊‘娘親’,她卻不為所動,連一向主張把這孩子送人的母親都看不下去了,這同意才把孩子交給拙荊照看的……”
陳嘉聽著,嚇得臉都變了色,忙睃了眼宋墨。
宋墨麵色溫和地站在那裏,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似的。
陳嘉的心卻砰砰亂跳,不住地罵著黎亮。
你就是說也要挑揀著能說的說啊,你這樣,不是嫌命太長了嗎?
他恨不得上前去捂了黎亮的嘴。
偏偏黎亮卻一無所覺,繼續低聲道:“拙荊當時就說,見過狠心的娘,可沒見過像這樣狠心的。還道,遺貴雖是早產,幸虧底子好,要不然像這樣折騰,早就沒命了……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宋家既然知道有子嗣流落在外,又把我妹妹接去待產,怎會突然連大人和孩子都不要了?就算是嫌棄我妹妹,也應該是把我妹妹送回來,把孩子留下才是,難道這孩子是我妹妹一時起意,從什麼地方抱回來的?
“我追問了她一回,她說我胡思亂想。
“那些日子,她待遺貴好了很多。
“我想可能真是我多心了,她隻是不待見這個孩子罷了。
“五年前我下場時受了風寒,吃了大半年的藥還沒有好,眼看著家裏沒米開鍋了,母親和拙荊商量著把最後十幾畝祖田賣了,她卻突然拿了幾張銀票出來,說是她從前攢下的私房錢。
“家裏的東西我都是有數的。
“早年間為了給她調養身子,母親的體己已經一分不剩了。後來她被宋家送回來的時候,除了身上的衣裳,隻有遺貴的繈褓裏塞了張二百兩的銀票。這些年家裏困難,我一年最多也就給個五六兩銀子她買胭脂水粉,她還要用最好的,還要做衣裳,還要買零嘴,那二百兩銀子怎麼可能不動?
“我問她銀子是從哪裏來的,她一口咬定說是宋家給的不鬆口。
“後來我就發現她每年的花銷比我賺得還多,不僅如此,而且還出手大方,好像一點也不擔心以後沒銀子使似的。
“我就懷疑她和宋宜春還沒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