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造反又是件極耗銀子的事。
竇世樞輕聲道:“隻有這樣,這件事才解釋得通。丁謂窺破上意,決定順勢而為;梁繼芬順水推舟,謀定而動;皇後娘娘……”
適當地添油加醋,就足以讓定國公死無葬身之地!
宋墨眼睛微濕。
大舅死在這些人的手裏,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他閉上了眼睛。
不想讓竇世樞看見他眼中的淚水。
竇世樞長歎了口氣。
入了仕,越往上走,越是如履薄冰,再警醒也難免會有被算計的時候。
所以盟友太關鍵了!
他道:“雖然說英國公府一直地位超然,但你現在的職位關鍵。是東還是西,你要快做決斷。”又勸他,“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我知道。”宋墨點頭,想到了遠在遼東的蔣柏蓀。
如果五舅知道大舅的死有可能與皇後娘娘和遼王有關,他還會寄期望讓遼王給蔣家陳冤昭雪嗎?
他呷了口茶。
竇世樞什麼也沒有說。
宋墨還沒有及冠,讓他在生死關頭立刻就做出判斷和選擇,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念頭閃過,他在心裏歎了口氣。
自己的兩個兒子比宋墨年長,如今卻還在為先生布置的時文犯愁。相比宋墨,差得太遠了。
以後兩個孩子的科舉和仕途自有竇家的人照顧,可遇到困境的時候,恐怕還得請宋墨幫著多多照應。
想到這些,他看宋墨又順眼了幾分。
“這件事你好好想想。”竇世樞的聲音不自覺地就變得比剛才更溫和,“實在為難,佯裝惶惶不可終日地借口生病辭職也未嚐不可,反正怕皇後娘娘的人也不止你一個。”最後一句話,他語氣有些促狹。
這,是不是待他太親近了些?
宋墨還有些不自在,訕笑著起身告辭。
竇世樞親自送他到了大門口才折回書房。
一直關注著書房動靜的五太太端著熱茶走了進來。
“老爺,”她有些擔心地問道,“可是英國公府那邊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事關重大,竇世樞在妻子麵前也保持了沉默,“他被人彈劾,來找我出出主意。”
五太太鬆了口氣。
竇世樞突然提起了郭氏:“我記得她常帶了靜姐兒去英國公府串門的,這些日子還去嗎?”
丈夫從不無的放矢。
五太太肅然地道:“這些日子過年,大家都有些忙,郭氏有兩個月沒去英國公府了。”
竇世樞就道:“讓她沒事的時候多去看看壽姑,這親戚也是越走才會越親近。”
這分明是要讓郭氏交好竇昭。
五太太愕然,但還是相信丈夫,什麼也沒有問,笑著應“好”。
而宋墨回到家中時,竇昭和元哥兒都已梳洗完畢,竇昭正逗著隻穿了件夾襖的元哥兒在炕上翻身。
兒子的憨態和無邪的笑容驅散了宋墨心頭的寒冷。
他親了親兒子的小臉,把猶帶著寒霜的衣服換下,洗去了風塵,挨著竇昭坐下,學著竇昭的樣子逗著元哥兒翻身。
陳曲水把事情的經過都已稟過了竇昭,竇昭知道他去了槐樹胡同,因而笑著問他:“此行可還順利?”
“很順利!”竇世樞不愧是閣老,看事情的眼界比起他身邊的幕僚高了好幾個台階,宋墨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了竇昭。
“是皇後娘娘嗎?”竇昭喃喃地道,心裏卻有點亂。
人在外麵走,靠的就是一張臉。
因為史川所幹的事,宋墨已經不可能投靠遼王了。而現在又得罪了皇後娘娘……想保持中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難道他們就因此而投靠太子不成?
可前世遼王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啊!
竇昭絞著手指頭,想著太子打小就尊貴,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投在他的門下,此時就算宋墨投靠過去,隻怕也沒辦法成為太子的心腹。
這樣一來,可就更危險了!
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好呢?
夫妻兩個都想保持中立,此時的心情就有些糟糕,宋墨摟著竇昭,良久都沒合眼。
既然有了果,再順藤摸瓜去尋因,事情就變得比較容易。
宋墨吩咐杜唯照著竇世樞推斷的去尋找線索。
陳嘉則來接蔣琰回家。
蔣琰紅著臉,帶著竇昭給她準備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了玉橋胡同。
她見陳嘉表情有些嚴峻,擔憂地道:“是不是哥哥給你臉色看了?”
蔣琰能感覺得到宋墨不喜歡陳嘉。
“沒有。”陳嘉笑著摸了摸蔣琰的頭,溫聲道,“是衙門裏有事,我正想著怎麼辦好。”
這種事她就幫不上忙了。
蔣琰“哦”了一聲,溫柔地服侍陳嘉洗漱。
陳嘉的笑容從眼底溢到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