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李蕤合上了手裏的扇子，用扇尖對上了桌上趴著的蔣北南。
“薛平或者是他——我都可以放過。”
李蕤指向蔣北南的那一刻，嶽西熙放在腿上的手頓時捏起了拳頭。他已經吩咐過那些調查寧王的手下，讓他們千萬不要被發現，但偏偏漏了薛平這一環。
薛平在中間隻是代為傳信了幾次，卻遭到寧王如此對待。可想而知……
“我知道了。”嶽西熙深呼一口氣，放開了拳頭。
不管怎麼樣，蔣北南活著是最重要的。
“讓將軍夫人走吧。”李蕤欣慰地點了點頭，他下令那一刻，屋內所有的侍衛通通退下，給他們二人讓出了一條出路。
嶽西熙重新架起桌上的蔣北南，朝雅間門口緩慢移著。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不過本王給的藥方可是真的。”背後又傳來那一股熟悉的聲音，大權在握，仍是高高在上的樣子。“雖然你我現在站在對立麵，但我相信世子殿下到最後會看清楚心的。”
“本王會等著嶽小世子的。”
嶽西熙腳步頓了一下，隨後把蔣北南朝肩膀上抬了抬走了。
回到府中，嶽西熙吩咐下人煮了一碗醒酒湯給蔣北南喂了。又找來府上的郎中給薛平身上的傷上了藥。等一切忙完後天已經有些黑了。
昏黃的燭光在屋內晃著，薛平躺在床上，嶽西熙目光晦澀站在一旁。
“薛管家，是我連累您了……”嶽西熙看著年近五十的薛平滿身傷痕，無比後悔當時自己的衝動。他千不該萬不該把李蕤想那麼簡單的。
“夫人，隻是一些小傷無礙的。”薛平平躺在床上，搖了搖頭。他膝蓋上纏滿了白布，有的地方到現在還微微滲出點血，“我一家的命都是將軍給的，為將軍府賣命也是應該的。當年要不是將軍……”
薛平說到這裏長歎一聲，似是回憶起了那段艱苦的日子。
“當年老將軍還在的時候，兩國交戰激烈。我是從北境邊上的一個小村落逃命到京城的。”
這些年過半百的人說起他們這輩子的經曆總是滔滔不絕的。他們走過許多路，見過許多人，對世上的一些事情總有自己的看法。有的時候走過半生就會覺得之前的苦都不算什麼了。所以雖是在回憶，薛平臉上卻是掛著笑的。
“那時候將軍還沒有我的腿高。看見我流浪街頭後便塞給我一袋碎銀。還說，若是實在沒有去處可來城北的將軍府謀個出路。我當時想都沒想就拿著那袋銀子來了……”
“進了將軍府後先是當了一個喂馬的小廝，之後去了財房。老將軍死後，又成了管家……我這一輩子都是在將軍府度過的。小將軍人很善良。”
“給我錢袋的時候他才四五歲，更別說現在了。”薛平草草幾句就說完了自己半生的生平。他看著嶽西熙，“將軍是個好人……”
嶽西熙回望著他，看著那一雙因為衰老有些渾濁的眼睛。他輕輕點了點頭，叮囑幾句要好好照顧好身體後，便關上了門退了出去。
“楊文。”出來後，嶽西熙叫了叫靠在柱子上，仰頭望著滿天繁星的楊文。
楊文聞言扭頭看過來，等他說話。
“多劃點銀子，找幾個人帶著薛平一家南下吧……就江洲吧，那邊地富景好。為將軍府奔波半輩子了，該享享清福了。”
楊文了然，點了點頭便領命下去了。
楊文走後，嶽西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之後他趁著月光在府內兜兜轉轉，來回走了好幾圈。寒風吹來的時候，他身體一驚，便直奔屋內，找來紙筆硯墨。
隨後一封書信傳出，在外監視寧王的人於一夜之間盡數遣散。
他想明白了，今後不管為了什麼，他都不能再拉著別人下水了。不光是蔣北南要好好活下去，其他人也一樣，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