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皎月斜斜地掛在破損的屋簷上,悠揚的鍾聲已過三通。
屋簷下,透過斑駁的牆垣,一名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單薄的青色長袍沾滿了血漬,黑一塊,紫一塊,像一捆梅幹菜。
少年睜開烏青的杏眼,透過斷壁殘垣,看到一輪血色的彎刀高懸於雪原之上。
“佺兒快跑。”
急促的喊聲叫醒了呆住了的少年,眼前出現了一張女子的臉龐,正焦急地催促道。
“娘,爹呢?”蘇佺反問道。
“佺兒,不要多問,帶著你妹妹快跑,越遠越好。”
女子淚流滿麵,催促著少年。
少年艱難的爬起身來,突然看到自己懷中果然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不舍地望了眼女子,拔腿狂奔,雪沒過了自己的小腿。
跑出去沒二裏遠,來到一處鬆林,蘇佺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望向女子所在的方向,隻見女子已經被一群騎著巨狼的人群團團圍住,為首一人手持彎刀。
蘇佺驚恐的望著遠方,一顆人頭被劈出好幾米遠,滾落在雪地上。
“娘——”
一道稚嫩的童音回蕩在雪原上,站立的屍體一動未動,狼騎聞聲趕來。
蘇佺裹緊懷中的嬰兒,轉身就跑,此時雪已經沒過了膝蓋,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
而身後的狼騎則是迅猛無比,幾個呼吸間,就已經追上了少年,此時從另一方向又來了一隊人馬,馬生雙翼,速度比狼騎更快。
少年緊抱著懷裏的嬰兒,身體半個埋在雪裏,渾身發抖。
“髑髏尉將軍,這兩個孩子怎麼說也是我門下血脈,可否放過二人。”騎著天馬的男子說道。
“你們神族還真是虛偽,說殺也是你們,說不殺也是你們。”髑髏尉接著說道:“哼,軍師說了,必須將他懷裏的女嬰留下。”
男子聞言,不好發作,猶豫了半晌,突然伸出手將少年擊暈,扯過懷中女嬰,向前拋出。
“成交。”
一行人帶著少年飛速遠離了此處。
“妹妹。”少年從夢中猛地驚醒,渾身的傷使得他忍不住呻吟了幾聲。
少年名叫蘇佺,來到禦神宗已經八年,已經很久沒人叫過他的名字,因為大家給他取了個綽號,叫作廁奴。
少年這八年來被帶到這個地方,隻做一件事,就是沒日沒夜的打掃廁所,無論什麼季節都隻穿著一條單薄的長衫。
稍不順人意,便被人用掏糞勺打得遍體鱗傷,成為任人欺辱的工具,沒有一人肯為他出頭。
蘇佺此刻艱難地睜開雙眼,抿了抿發紫的嘴唇,口渴得要命,無奈全身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時竟動彈不得。
緩了一會兒,少年吃力地扶著牆,支撐起皮包骨似的身體,慢慢挪到屋簷下。
昧爽時分,天光微明,濕冷的晨風帶走了少年身體的濁氣。
少年喉頭滾動,單薄的身體沒有感覺到寒冷,反倒讓他清醒了不少。
望著不遠處槐樹下那口黑黝黝的老水缸,少年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踉蹌著走到水缸旁。
水麵上漂浮著泛黃的槐花,正散發出陣陣幽香,少年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摸一旁的木瓢。
“噗通”一聲,少年隻覺得背後傳來一股大力,五髒劇烈震蕩,一頭栽倒在水缸中,背後傳來一道惡狠狠的聲音。
“好你個廁奴,又在這偷懶呢。”
同樣是身著青色長袍的青年,此時正雙手抱在胸前,頭發上插著一根樹枝做的發簪,正厭惡地盯著水缸中撲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