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信瞳孔猛地收縮，“這！怎麼回事？這些是？”
銼刀似的腳步聲帶來的東西讓每個人的呼吸都驟然一滯。他們看見，那黑壓壓的一片，數不清的黑影朝這邊奔襲。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人的樣子，分明已不是普通的人——
那一雙雙森綠的眼睛，就像是從荒野而來，已然餓極的野獸。
李星雲一行人看著那遮天蔽日，覺得天地在這一刻——是真的在轟鳴震顫！
劉龑身邊的女人已經被嚇得大驚失色，大叫著瑟縮到一邊，然而劉龑看著眼前這架勢，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好！好！”
“這，這些人究竟是，大哥他……”
李存義望著那洶湧而來的漆黑，不敢置信。
然而就在這時。
他突然聽見那頭的李存義和張子凡發出一聲驚呼——
“八叔！”
“八弟！”
可是已經來不及。
下一瞬，李存信便瞪大了眼睛，要說的話也戛然而止，因為他已經說不出。他在驚呼聲裏低下頭，沈離手中的彎刀已經破開了他的胸口。
汩汩的鮮血從內沁出來，他睜大了眼，死死地盯著彎刀的主人，直到彎刀被驟然拔出，帶起的血漿濺了他一臉。
“李……李嗣原”
李存信不敢相信，他悲憫地倒下去，這一刻，他才知道——
大哥，是真的利用了他。
站在一旁的常宣靈見人倒在腳邊，輕蔑地掃了一眼，隻怕那血沾到自己的衣袍上遂往旁邊讓了讓。
沈離麵無表情，伸手擦掉了彎刀上的血跡，隻抬眼看向對麵。
媯尅與他無聲的對視，在這一瞬間，他好似看見個被仇恨捏成了的怪物。
“哈！好！殺得好！”
象背上的劉龑在這突來驟變裏略顯癲狂的大笑，還拍著掌：“小兄弟簡直沒讓我失望，殺得妙啊！”
“殺!”
他陡然站立起來，指揮著身後的人厲笑道：“再接著給我殺！把這些家夥都給我殺了！殺得多，本王重重有賞！”
陰雲和黑潮一齊壓過來，暗夜下的歙州被瞬間淹沒。
劉龑身後的一眾黑騎將士轉瞬被襯得猶如洪中蟻獸。
“大家快走！”李星雲大喝。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看那可怕的黑影猶如蝗蟲一般席卷而來，紛紛掉頭就跑。
他們在這震天的轟隆聲裏，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為了讓身後的百姓有足餘的時間逃跑，李星雲一行人擋在前拚命地抵抗。他們揮刀在人群中，躲避著四周射來的箭矢和砍來的利刀，盡管如此，身後仍然不斷有人中箭倒地。
“快去對岸！”媯尅在人潮裏大喊。
李星雲一行人護著百姓，艱難地往索橋方向移動。
鮮有人走的索橋此刻是人擠著人，腳下是濤濤的江河，那驚恐的叫聲蓋過了巨浪滔天。
婦孺孩童被優先帶了過去，聽到上岸接著跑的聲音也沒耽擱，一個女子拉著幾個孩子，有些背著老婦，直向黢黑的山路跑，終是給後麵的人騰出了些空。
李星雲一行人在抵抗裏不住後退，沿著索橋疾步奔行，終於趕在黑潮來臨之際全部踏上了對岸。
就是現在！
李星雲驟然轉身，當機立斷抬手就是一刀，索橋被當頭斬斷，霎時間索橋垮塌，沉沉地向洶湧的江麵砸去。
驚嚎聲，落水聲。
伴隨著繩索斷裂，緊跟其後的人沒來得及後退，在掉落的那一瞬間被江流所吞沒。
——
皇宮。
風吹著寢殿內的垂帷，李嗣原端坐著，在閉目間聽屋簷上悶雷敲打，那預示著另一場瓢潑大雨將至。
李存禮揣著手從外殿走入，躬身稟報：“大哥，人已經在日前全部出動了”
李嗣原昏黃的燈光裏緩緩點頭，他睜開眼“嗯，很好……也不枉我為天子準備了這麼久”
“那西宮祭祖的事宜……”
李嗣原看了一眼窗欞外，淡淡地吩咐：“讓人準備吧。”
“遵旨。”
“轟隆……”的一陣巨響。
天地間頓時變得昏暗無比，雨水傾瀉下來，打在屋頂、門楣上，很快便模糊了這座矗立千年的古城。
——
天地一隅間，歙州縣的雨同樣下得沉，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晦暗。
整個歙州城已經被騎兵和那些鬼麵的死士給占領了，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沒有聽到指令，就一動不動密密麻麻地站在雨裏，讓路過的騎兵看了也不禁頭皮發麻。
“我說，這李嗣原還真有能耐，從哪兒搞來的這些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