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點的有些古怪”林清漪想到這兒,忍不住輕聲喃喃道。

“什麼香?”一道女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和思索,那人湊近了她“你盯著誰瞧呢?宋六?還是我弟?”

林清漪從自己的回憶中回神,偏頭看去。出聲之人是此處主家謝府的大小姐謝知薇。

謝家老爺官拜文華殿大學士,人稱一聲謝閣老,在文臣中地位頗高,謝家與林家本來是一文一武八杆子打不著的關係,卻因為謝家與林家主母是手帕交,兩位主母當家以來,謝府和林府就走動多了,前世她也隨母親去過不少次謝府,與謝府眾人也談得上熟悉,不過到底隔著一世,她如今看著謝府歲月靜好的模樣,都覺得有些陌生。

謝家共有四子二女,謝知薇是謝家嫡出的大小姐,此刻她正看著林清漪眉眼彎彎。

前世她與這位謝大小姐還算投緣,是說得上幾句話的,當即笑道:“哪呢,我是看謝府庭院景色雅致,一是入了迷。特別是這些秋菊,這十丈珠鏈,還有這墨荷都是怎麼培育出來的?謝府的侍花郎可真是個高人。”

謝知薇唇角揚起來,“是新來府的花奴,侍弄花草很有一手,你若喜歡,回頭給你府上也送兩盆去。”

“那便多謝謝姐姐了!”林清漪知道這事是揭過了,謝知薇向來體貼有分寸,也不會揪著她一直問。也怪她自己大意,人來人往的,想著事情就發起呆來,還是在打量宋越洲的時候。

想到這她忍不住又偏過頭看了一眼宋越洲的方向。

如今是征合八年,宋越洲才十六歲,比起前世第一次見,他的麵孔顯得稚嫩白淨了許多,身量看起來也更瘦弱。這時昭文帝還沒登基,他也沒有被選入武德司,沒有前世那種肅殺的戾氣,看起來端得是一個光風霽月的公子哥兒,眼波流轉間同身邊人推杯換盞,眼角微微泛著紅,顯得一雙桃花眼更是多情醉人,不知道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春閨夢裏人。

原來沒進武德司之前,宋越洲長這樣。好看是真好看,就是瞧著弱了一點。不過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兒,前世怎麼會莫名其妙就失蹤了呢?

與其說是失蹤,不如說是人間蒸發。前世鎮國將軍下葬後,華國就開始舉國南遷,經過了長達半年漫長的跋涉、搬遷、重造皇宮。元平三年十一月初六,南遷後第一場正式朝會在臨安新皇宮召開,標誌著華國都城徹底南遷完畢。同年臘月,昭文帝改新曆為建興,意在重新複興,東山再起。

建興元年臘月廿二,林家剛到臨安定居下來不久,在舟車勞頓和心緒鬱結之下林夫人去世。林清漪近乎麻木的給母親送葬。

父親兄長戰死,如今母親也隨父親而去了,姐姐又嫁入深宮,從此林家徹底隻剩她一人留守。

雖然還有鎮國大將軍舊部照拂,但林府到底是肉眼可見的衰敗起來,連下人也打發掉不少,建興元年的春節,在一府寂寥中將將過去。

宋越洲就是在這個境況下向她提親的。

很離譜。

建興二年正月十六,這日一早,她剛晨練完剛沐浴完畢,正換著衣服就聽初夏說外頭宋大人來訪。她心下還奇怪是哪個宋大人,穿戴整齊走到前廳一看,卻是宋越洲。

許是剛下朝,他穿著一身武德司的鴉青色官袍,官帽擱在一邊案上,不再像初見那麼肅然,倒有幾分從容。宋越洲正眼眸微垂,不緊不慢地品著一盞茶,他薄唇貼在白瓷茶盞邊,顯得愈發紅豔。他本就生得好顏色,眼下這樣氣定神閑的喝茶,都能叫人看呆了去。

“咳...”林清漪咳了聲,道“見過宋大人”說著微微行了一禮,走到上首座下,又道:“林府簡陋,招待不周,不知宋大人今日來所謂何事?”

放在從前,她可能還多周旋客套幾句再問來意。如今林府隻剩她一個未出閣女子當家,她也懶得虛與委蛇,隻想趕快打發了這不速之客,回去同林管家一起操練府兵。

“來提親。”宋越洲放下手上的茶盞,淡淡開口。

“噗——”

林清漪剛端起茶水喝一口,就直接噴了出來。“咳咳咳咳...我與宋大人不過一麵之緣,宋大人何出此言?”

“一麵之緣不能提親嗎?”宋越洲看著麵前這個越發消瘦的小姑娘,揶揄道。

“這...”林清漪被噎了一下,反駁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宋大人莫要尋我開心。”

宋越洲笑起來,那張素來有些嚴肅的臉霎時間光華流轉,如同被點亮了一般,眉目更加奪目。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林清漪的腦袋,說道:“小丫頭,我同你兄長是幼時好友,此番提親也是受鎮國將軍所托,喏,信在這兒,你且看看吧”說著從懷州拿出一封封口完好的信,那信封上的字,分明就是父親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