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殤平日待人冷漠,也隻有孟闊與其相交甚好。至於其他人,則鮮少到他的房間之中,因為在杜殤的房間裏,除了睡榻與自己的座位以及應用家具之外,全都是各種器皿。除了各種各樣的瓶罐外,在這間房中還辟出了一小塊土地,上麵種了些不同尋常的花草,而杜觴當年在江湖上人稱“唯我毒尊”,所以這間房間私底下被人稱作“毒窟”,少有人至。
此刻眾人來到杜殤房中,斷了一臂的孟闊躺在杜殤的榻上,而作為統領八柱的一梁,劉漢自然坐在原屬於杜殤的座位上,而剩下的四人各尋立足之地,肅立等候劉漢詢問。
“你是隴西董家的人,怎麼會在此處?”終於劉漢開了口來,問向董卓,可是語氣卻是不似剛才抬舉,而言語間也帶著疑惑,而其餘立著的杜殤與封家兄弟則是心中暗喜,隻盼董卓答錯一句,惹得劉漢生疑,便將之拉出去殺了。
董卓聞言麵色一變,接著似有難言之隱一般囁嚅著半天沒道出一個字來。見此情形,劉漢又再緊逼說道:“我聽說隴西董家有一子名卓,以任俠聞,嚐遊羌中,盡與諸羌豪帥相結。後歸耕於野,而豪帥有來從之者,殺耕牛與相宴樂。諸豪帥感其意,得雜畜千餘頭贈卓。一時間,隴西無人不知卓名。你可就是那個董卓?”
董卓聞得這話,麵上不禁現出些得意之色,當下答道:“大人謬讚,屬下正是隴西董卓。”一語出,杜殤、封家兄弟,連帶榻上的孟闊都大吃一驚,隻有劉漢如常,一切盡未出其所料。
劉漢既已確定董卓家世背景,自然更要問個明白,接著又道:“既是如此,以你家世,何必在這裏委屈當個守門小卒?更要隱忍侮辱,似是刻意隱瞞不讓人知道。”
董卓知道要是還再隱瞞,必使劉漢生疑,如此自己處境堪虞,於是急忙跪地答道:“屬下並非刻意欺瞞大人,隻是當中事有原委,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能牽連家人。”
劉漢聞言點了點頭,接著又道:“我聽說最近一年,隴西董家與羌族的北宮家有些衝突,死了不少人,想必與你有關。究竟發生何事,竟是讓你逃難到此?”
“大人英明。”董卓聞聲道得一聲,隨即卻是問了劉漢一句:“大人可知北宮伯玉此人?”
劉漢頷首說道:“此人我聽說過。據說是西羌第一高手,年紀雖輕,但其‘千機變’槍法神鬼莫測,更是羌族諸豪帥中勢力最大的北宮家的當家人。怎麼,你得罪了他?”
董卓點了點頭回道:“正是。屬下因為一些私事殺了北宮伯玉的親弟北宮子玉。羌族諸豪帥雖與我交好,但也不敢得罪北宮伯玉,而為了屬下的事,董家也死了不少人。我不能連累家人,隻有逃亡。北宮伯玉一心欲要置我與死地,我無路可走,素又聽聞長陵守軍不受節製,除了皇帝與大人外,其餘人等都不能插手,於是冒死隱入大人軍中,以圖後計。”董卓言語甚是簡約,但眾人皆知逃亡此中凶險,實在不足以言表。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隱去姓名,以絕後患?”劉漢對董卓顯得饒有興趣,繼而又問。
董卓本是跪在地上,聽了這話,當下揚頭說道:“我身為隴西董家之人,逃亡匿蹤已是辱沒家風,又怎肯隱姓埋名。他日我定要振興董家。”說話間,董卓已是握緊拳頭信誓旦旦。
如果是其他人在此逆境下說出這話,劉漢定是認為他有大話之嫌,可是董卓說出,他卻認定這個青年能夠說到做到,於是又說:“如今你身份已露,這長陵監軍你又不願做,那麼這樣,你與北宮家的爭端,我會奏請皇上下旨平息此事。至於你,我會舉薦你去羽林軍中,先做個羽林郎,你意下如何?”
董卓雖然一直都在隱瞞表情,但聽自己可在羽林軍中任職,比在這裏當個有名無實的監軍大有前途,當即跪倒在地,叩首謝道:“多謝大人栽培。此恩此德,屬下至死不忘。”
“大人,我等職責隻衛內廷,不問朝事。如此做法是否過了?”正在這時,躺在榻上的孟闊忽然間開了口來,而其這一開口就帶著些責問劉漢的口氣,頓時其他三尉皆都變色,隻是封家兄弟是一驚之後暗自竊喜,而與孟闊交好的杜殤卻是忙自替孟闊解釋說道:“大人,孟校尉他重傷未愈、神智不清,胡言亂語,請大人……”沒等杜殤說完,劉漢已是揮手止住其言,當下封家兄弟麵上喜色更顯,而杜殤亦是退下不敢再言。
待得杜殤退下,劉漢走到孟闊榻旁,輕聲說道:“孟校尉,如今國家正值多難之際,墨守成規已經不能支撐將傾大廈。要是論僭越破例,當年我將你們四人收入八柱之中已經違反了祖訓。”說著一指董卓,接著又道:“他,董卓,是一個有雄心壯誌兼具實力的人才,如果我不提拔他為朝廷效力,難道還要讓那些食君之祿,卻隻為私利互相爭鬥的賊人橫行於朝堂之間、禍亂百姓?”這一番話,頓時駁得孟闊無話可說,而其他三尉在劉漢麵前自然更是不敢言語,當下收斂心情,喜怒不形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