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已經五歲，隻不過長期營養不良，身量看起來和三四歲的孩子差不多。
他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臉色發青，一雙沒有眼白，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喬沅。
他身上的氣息非常恐怖，即使隔這麼遠的距離，喬沅都能感受到冰冷刺骨的陰寒，可以說，他是這棟樓裏，最強大的幾個存在之一。
喬沅問：“是你把我困在輪回裏麵的吧？”
小男孩機械地點頭：“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肯走。”
“你說的是那架紙飛機？”
他又點頭。
喬沅一點也不怕他，走到他麵前，蹲下，直視著他的雙眼說：“我知道你並不想害我，隻是想讓我經曆一下，你曾經經曆過的事，對嗎？”
如果他真的要害她，就不會在輪回裏給她留下生機。
刀、食用油、打火機，甚至是她在櫃子裏看到的農藥，都是他留給她的生路。
小男孩的臉上，似乎不會再做出別的表情，他神情麻木，眼神空洞，說道：“大人打小孩，是不對的。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生前，他受過無數次傷，燙傷，燒傷，踢傷，砸傷，砍傷，他的肋骨斷了兩條，小腿骨折過，身上布滿傷痕。
最後，他被後媽按在蓄滿水的洗碗池裏麵，溺水而亡。
原因不過是，他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偷偷從冰箱裏拿了兩片麵包。
他不是饞，也不是她口中的小偷，他隻是好餓好餓，餓得怎麼也睡不著。
對上他那雙黑得令人心悸的眸子，喬沅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用力揪住，她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說：“是的，打小孩不對。你什麼都沒做錯，他們是壞人，很壞很壞的人。”
隻有成為小孩，親身感受過孩子和大人之間，力量相差懸殊，體會到那種麵對暴力毫無反抗餘地的絕望和無助，才會更加痛恨，對孩子的施暴行為。
喬沅小的時候，很羨慕別的小孩有爸爸媽媽，也想象過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
可現在，經曆了浩浩經曆過的一切，她突然就釋然了。
她的父母既然拋棄她，那就說明他們不想要她，就算勉強養著她，說不定也會像浩浩的父母一樣殘忍地對待她。
她被他們拋棄反而是好事，因為這樣，她才遇到了爺爺，成為他老人家的掌中之寶。
“姐姐，你是第一個跟我說，我沒有做錯的人。”
而別的人，甚至是他的親媽，都隻會說：“為什麼她要打你，還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事？你乖一點啊，你聽話啊，她就不會打你了。”
即使他受了重傷，他們看不過眼，也隻會和稀泥，勸說他的後媽。
“五六歲的孩子狗都嫌，你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裏，可你下手要有分寸啊，教育孩子也不能把人往死裏打啊。”
然後，他們還會勸他：“浩浩，你後媽帶你已經很辛苦了，你懂事一點，乖一點，不要總是惹她生氣，她就不會打你了。”
後來，他被打死了，他們又感慨：“唉，果然不是親媽，心太狠毒了。那孩子命不好，攤上這麼個後媽，可憐啊。”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他們是壞人。”
兩道黑色的眼淚，從浩浩的眼角流了下來，他的表情依舊是麻木冷漠的，輕聲說：“姐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