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溪尊者是個重諾的人。
他行事雖跳脫,卻終究是坤峰養出來的弟子,品性上無甚瑕疵。
說了放江涁離開,就是放江涁離開。
然而出鎮三十裏了,江涁卻還沒有放下薛婉離的意思。
君子欺之以方,左溪尊者遵守約定,江涁卻打定主意臭不要臉了,這廝越跑越快,甚至貼著薛婉離哼起了不成調的曲子。
左溪尊者祭出絕塵,立即去追。
他人還沒有飛出上爻鎮,就被墨子萱攔住了。
他對墨子萱有印象,知道是陳玄靈身邊的人,硬生生頓住了劍光。
墨子萱躬身行禮,“尊者,出大事了,千禧宗的弟子盡數被人下毒,陷入了昏迷。”
左溪尊者聲音平穩,“可還有救?”
“正在施救,希望不大。”
左溪尊者看看江涁離開的方向,終於還是留了下來。
千禧宗弟子若是全滅,肯定得第一時間通知千禧宗,而千禧宗也是有元嬰尊者的,他得留下來坐鎮,以防鬧起來,掌門師侄壓不住,影響師兄師姐閉關。
左溪尊者回到客棧時,最後一名千禧宗弟子剛好咽氣。
他一撩外袍下擺,四平八穩地坐到了太師椅上。
“怎麼回事?”
墨子萱招招手,岑堯立刻壓著一個人走了過來,正是之前那位大夫。
“回尊者的話,毒正是這人下的。”
一群修士被一個普通人毒殺了,說出來你敢信?
千禧宗的修士都是豬不成,左溪尊者走之前明明審問過這大夫,就說明這人根本不可信啊,他們竟然還讓這人沾手入口的東西,是不是傻,就說是不是!
左溪尊者手撐在桌子上,揉了揉太陽穴。
“捆起來,交給千禧宗發落。”
大夫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求饒,“仙長饒命,我也是沒辦法啊,我上有老母,下有兒子幼孫,不照那惡人說的做,他們就沒命了啊。”
左溪尊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你有妻兒老小,這些人就沒有嗎?”
大夫哭哭啼啼,“這些都是仙人啊,仙人保護我們不是應該的嗎?”
左溪尊者有些疲憊,“世上哪有那麼多‘應該’。”
他起身往外走,這事兒影響惡劣,他不擅長善後,還是得讓處事更為圓滑的掌門師侄出麵才行。
大夫忽然大喊起來,“我沒錯,我隻是自救而已,如果不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保護不了我們,我哪裏用得著背這麼多殺孽。”
左溪尊者頓住腳步,一步一步走到大夫身前,掐住大夫的下頷,逼迫大夫看著他的眼睛。
“聽好了,本尊看出你有問題,第一時間便去了火災現場抓江涁那廝,如果不是你在這裏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讓本尊走不開,本尊現在該是在追擊江涁的路上。”
他鬆開手,用帕子擦了擦手,當著大夫的麵把帕子丟在了地上。
他老人家許多年不曾被人質問過了,質問他的還是個隻有五十幾歲的小朋友,此間滋味當真難以言喻。
他心情不太好地回了玄爻派,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坐在坤峰峰頂的石階上。
心裏的那絲不舒服煙消雲散,他揉了揉臉,換了副麵孔,眉眼含笑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