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雨總是淅淅瀝瀝,就像得了偏頭風的病人,托著那斷續的痛處,卻也不曾有個大厲害。今年的雨又像龍王把噴嚏換成了淚,一個勁地傾在這蘇州。今日倒還撥得雲開見月明了。
楊文淑手裏的琴也是斷斷續續,她俯瞧了一眼那玉蘭樹,手在那琴鍵上驟停了下來,淚一滴一點打在她的身上。
“文淑,你別受了涼風,離窗遠點。”
“哥,我還是會嫁給秉政,如今他向我求婚了,我也說了願意。”
“……文淑,我不同意!我就算是這輩子不娶妻生子和平安度日,我堅決不同意!”
楊文淑捏緊了衣角,抬著頭:“哥,秉政和我是真心相愛的,縱使有些什麼身份、地位那些懸殊,又何必揪的如此緊?”
這一次換楊文德難以啟齒了。父母相繼而亡後,當時妹妹為了補貼家裏,去那些父母素日朋友的飯店裏做各種各樣的活,聽盡了各種各樣的話。
本以為自己在煤廠裏起早貪黑就能讓妹妹早些回到從前的生活,她喜歡玉蘭,就給她買個院子,種一院的玉蘭樹。
“他個浪蕩子,有了夫人,又來向你求婚。這不是明擺著讓你做他的姨太太嗎?文淑,你為何這麼委曲求全?”
“我……還是願意的。我嫁給他之後,我們的生活會有了改善,你也能好好地去治病。”
“不行!”
“哥,秉政之前從未和我提過有家室的事,我問過別人,卻被他鐵桶般的哄騙。以為難熬的日子也要過去了,嫁給自己愛的人已經是最好的了。他救過我們,更是替我們擺平了多少事。他的確是娶了陳夫人,後來才與我說了實話。陳家現今生意做的正好,況且秉政也要靠著陳夫人和她的娘家人幫一點的。我理解秉政,他已為我做了很多,也做的很盡心的了。”
“文淑,你糊塗了嗎?”
“我懷孕了。”
“……唉,你真是救不了了,救不了。”
“……”
“我問你,文淑,你是真心想要嫁與他的嗎?”
“是的,哥。秉政都說了,再等他一等,到時候我們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幾許些光從窗透了進來,正好折在楊文淑的臉上,他看清了她的淚痕,原本隱藏在心裏的五味雜陳都在那一刻全灑了出來。
他多麼希望文淑是別家的女兒,隻要不是他的妹妹,是誰家的都行。隻要平安喜樂,別再為了自己忍讓,不是自己的妹妹多好啊。
楊文淑不是沒有想過嫁進去之後,會受到的委屈,可是她更想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過的順遂無憂。哥哥為自己搭進去了一雙腿啊,不然他又怎麼可能一直沒有成家。
“文淑,你最喜歡這玉蘭,要不先在家裏多住幾天吧。”
“哥,你不必擔心我,陳夫人待我很好,秉政也在家中種了好些玉蘭樹,在哪裏都有花看的。”
“好,在哪裏都有玉蘭花看就好。”
楊文淑徑直走向窗前,好好地看著這棵玉蘭樹,一遍又一遍。
“哥,我們不辦婚禮,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秉政的人了。等會兒,我就會搬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如果有事,可以給我寫信。”
文淑的影子被拉的老長,但卻沒有這一生來的曲折。
林家裏麵熱開了鍋,陳雪薇並不高興,身邊的人也是她深愛著的,願意共度一生的。可現在他的心裏隻有那個女人,她年輕,除了年輕什麼也沒有,但想了想,覺得她不隻是年輕,還有輕賤對,那就是輕賤。好人家女孩即使再如何沒落潦倒,也不會想著這種辦法來脫掉雞毛。想到這些,她忽然控製不住的眉間緊皺,這樣的生活越是不喜歡,越是要過來。
林秉政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伸出手去輕握住她的手,淡淡的笑:“雪薇,謝謝你,你真的是我的好夫人。”陳雪薇愣了愣,好夫人這個時候是什麼含義,就是因為愛他而退步,去讓他娶回來一個女人嗎?那我算是好妻子嗎?一個再也不重要的夫人?
“我先去休息了,準備的東西已經放在那裏了,你看看吧。”
“雪薇,你,我是最放心的。”
陳雪薇聽到這句話,直著腰向樓上走著,自己才能知道自己的笑。她剛嫁給他的時候,她不是走上來的,是林秉政背著上來的。
林秉政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愛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