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中吊著幾抹淡淡的極光,怪異地變幻著,映得整片冰原盡是白朦,若是看的久了,眼睛照樣會有酸痛之感。
冷硬的冰川上,一隊遊騎疾馳而來,正在執行巡弋任務。
這隊遊騎約莫百人左右,宗師修者與高階大師各占一半,照例還是“遊騎營”常見的戰力配比。
在冰原上疾馳本就是件危險事情,遊騎們也沒有什麼“坐騎”,他們各自釋放飛行術法,貼著冰麵飛掠,飛行之術對於宗師修者來說要從容許多,高階大師修者們一般會在體內元力降至七成之前降落,在冰原上疾奔一段路程,順便就能調息或者冥想,恢複一些元力,卻絕對不會打亂隊形,始終齊整如一,這也是身為一名遊騎戰士最基本的素質。
但是他們絕對不會飛離地麵太高,哪怕戰鬥的時候也極為小心,即便這片區域距離那座漆黑如墨的魔障還有數百公裏,這隊遊騎也有數月之久沒有遇到像樣規模的魔潮,但卻依舊極為危險!
因為這片區域同樣充斥著一團又一團陰冷可怖的黑色“霧氣”,就像一隻隻體型龐大的“水母”,從地麵附近一直延伸到數百米的高空,漫無目的地緩慢飄蕩著,也沒有多少集聚堆疊的意思,看似沒有多大威脅,但卻會在某個時刻毫無任何征兆地凝縮成為一粒黑色“竅穴”,然後迅速墜落地麵,再度擴張之後,便會化作一股擁有至少
十數頭高階宗師級別的妖魔統領,以及數百頭大師級別兵力的“妖魔群簇”!
如若不能及時剿滅,這些妖魔群簇很快就會在妖魔統領們的指揮之下集聚在一起,然後向南進犯,形成規模龐大的“魔潮”!
遊騎們的任務便是及時發現並且清剿它們!
八大軍團的“遊騎營”如今打散為八十支百人規模的連隊,在早已分配好的區域裏各自巡弋,不算頻繁的戰鬥也已經曆了很多場,自從幾位至強神壇將魔天大妖們殺回那座“洞口”之後,這樣的巡弋任務已經持續了數月之久……
這片區域距離後勤緯線有上百公裏,距離北方凍土外圍的兵站就更是遙遠,但這裏不過隻是整座冰原的中段位置,遊騎戰士們盡管個個都是精英,卻也不被允許繼續向北突進,但這並非因為宗師與大師修者的階位區別……
因為再往北去,便是神壇強者們的鎮守範圍,自那魔障邊緣開始,南北方向同樣縱貫上百公裏,才是整座抗魔戰場的最前線!
數十位神壇強者已在魔障邊緣的高空上屹立了數月之久!其中並不包括那幾位至強者,也不會參與對魔障內部的突襲查探,在目前這種局麵下,他們最重要的使命並非戰鬥,而是以神壇強者專屬的域場之力抵擋住魔障擴散,就像一圈無比堅固的藩籬,把那魔障緊緊箍束在內,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壓縮戰線,爭奪每
一寸土地的掌控之權!
畢竟魔氣才是大魔天最為可怖的武器!
域場所及的範圍全部都是遊騎戰士們巡弋任務的終點,隻看域場內部更加濃重的黑色流體就很清楚!
在域場內部,神壇強者們擁有極為顯著的主場之利,就好比更高層次的“環境術法”,哪怕那些黑色流體同樣也會凝縮成為更為黑濃的“魔竅”,甚至誕出一星二星神壇級別的魔天大妖,也會被掌控域場的神壇強者們及時擊潰!至少這幾個月以來從未出過紕漏……
這樣的戰鬥當然更加凶險!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抵禦著魔氣無孔不入的侵襲!實力稍遜的神壇強者們更要通過域場複合才能保持這道“藩籬”的均衡,但是他們根本不能擅離職守,他們所在的每一個位置都是要害!
神殿裏那七位主祭倒並非不願前來北方,但畢竟毫無戰鬥經驗,寥寥數位“海瑟派係”的梵天神壇與“神殿派係”的光明屬神四下遊走支援,但實在是杯水車薪,哪怕七星至強的海大先生全力出手也奈何不得那道魔障!於是每位神壇強者身邊還有十餘位宗師級別的大神官隨行,宗師級別的“大驅散術”盡管每隔七天甚至十天才能釋放一次,但畢竟是所有修煉體係中唯一能夠完全抿除魔氣的手段!比戰廷軍團常用的光係、火係、風係等等術法戰技有效太多!神壇強者們的自身安全也能更多一份保障
!
然而這些應對都是無奈之舉!因為魔氣根本無法禁絕!
即便神壇強者們日夜不停地出手掃蕩,即便域場之力已然禁錮住了絕大部分黑流,這些陰森詭譎的黑色依然還會緩慢滲透出來,遊騎營的這些精英將士們依然還需在更加漫長的戰線上日夜馳騁……
隻有在必須返回後勤緯線休整的時候,戰廷總部才會派出數支千人規模的“靈法營”、“長弓營”戰陣,在“盾傀營”戰陣的掩護之下小心繞開那些黑色“水母”,然後無比謹慎地向北推進,將遊騎營的巡弋區域不惜元力地轟炸數十遍!
而戰鬥風格最為勇悍的“陷陣營”則被全部按在兵站裏麵休整,他們的傷亡永遠都是五大戰營裏最慘重的,至今都還未補全!
在戰役之初最為殘酷的那段時期,神壇強者們與魔天大妖捉對廝殺,上百萬戰廷將士不但要抵禦無窮無盡的妖魔軍團,更要以血肉之軀抵抗鋪天蓋地的魔氣!哪怕那時配給的神術卷軸還算充足,魔化也根本無法避免!
置身於最前線的“陷陣營”要比專注防守的“盾傀營”魔化幾率更高!折損率也是最高!
即便還有源源不斷的戰廷將士脫離陣列編入其中,或是魔氣入體成型再難施救,或是接受命令必須如此!或是血色滿眶主動請戰!然後戴上“陷陣營”標誌性的封魔環死戰至最後一刻!八大軍團的“陷陣營”仍舊元氣大
傷!最初那批麵孔幾乎百不存一!
盡管對於魔氣的抵抗能力基本上與修者自身實力呈正比,如今執行巡弋任務的所有“遊騎營”戰士們同樣都戴著封魔環!
如今的他們不是“陷陣營”,勝似“陷陣營”!在長達數月的巡弋任務之中,這隊遊騎同樣折損過不少人手,也同樣增補了不少新鮮血液……
單調的白朦大地上,衣甲破空之聲仿佛一人!這隊遊騎剛剛掠過幾道狹長冰隙,為首那名統領突然止住身形,身後百名戰士第一時間停下腳步,紛紛戒備,但依舊陣容嚴整,依舊儼然如一!
那位統領看容貌比較年輕,在普遍鬢染流霜的遊騎戰士中顯得有些另類,多半是位天資卓越的人族英才,他的目光凜冽射出,落在昏暗的冰原某處猶如兩道冷電,沉聲喝道:
“前麵是誰?!”
話音未落,不遠處便鼓起一道雪包,一身白色偽裝衣把整副身體裹得嚴嚴實實!
這人抬手敲了敲胸前盔甲,發出沉悶的“鏗鏗”聲,在戰廷軍團裏,這是同袍之間最常見的致意方式。
“紫荊軍團,長弓營,我是潭德姆安。”
“雪狼軍團,遊騎三連,我是連長勃朗寧!”
身為遊騎連長,自身實力至少都在五星宗師以上,他自然能夠看出這位答話之人盡管實力不弱,但依舊是位大師修者,隨即皺眉問道:
“長弓營?你們有多少人?”
“五十一人。”
“什麼?!你
們的大部隊呢?難道遇上魔潮了?!”
“呃……沒有沒有……我們隻有這麼多人……”
“嗯?!”
遊騎連長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一身凶戾之氣狠狠壓在潭德姆安身上,陰聲問道:
“難道你們是逃兵?!”
“……勃朗寧連長,你誤會了!我們是奉紫荊芊芊軍團長之命,正在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然而勃朗寧連長絲毫沒有相信之意,眾位遊騎戰士也紛紛擎出武器,目露寒光!
戰廷軍規第一項就是“寧死不逃”!在北方凍土上,任何私自脫離戰場的行為都是不齒之事!這裏眼看就將血濺當場!
潭德姆安無奈低頭下去,在手臂上一件略顯狹長的“護臂”側方迅速點了幾下,隻見兩根刻有凹槽的金屬短尺旋即彈了出來,與主體組成標準的偏心“十”字式樣,一道半球狀的立體投影隨即在“十”字上方出現,一根根均勻的紅色經緯標尺將整個半球劃分為許多層瓣,仔細看去,最邊緣處竟然標注著“50公裏”!
而在半球底端的圓形平麵上,隨著一根紅線以圓心繞轉,竟有圓環狀的細密紋理迅速浮現出來,除了中心區域留有半徑3公裏的空白之外,很快便覆蓋了整個平麵,形成高低起伏的三維立體圖形,還在不斷更新!
雖然那些三維圖形模糊且又怪異,但大約卻與所有人都熟悉的冰原地貌相似,潭德姆安大略看了幾眼便迅速關閉
投影,抬手指向身後某個位置,道:
“勃朗寧連長,我們軍團最近的遊騎連隊就在這個方向,距此大約三十五公裏,前幾日我們已經接觸過了,您若不信的話,我們可以一同前去確認!”
遊騎連長的目光緊緊盯住那柄回歸原貌的“護臂”,沉聲問道:
“這是什麼?”
手臂不動聲色地偏了些許,那件東西便被擋在身後,潭德姆安嗬嗬笑道:
“沒什麼,一件通訊魔具而已,小玩意兒……”
遊騎連長再度皺了皺眉,但也沒再追問,畢竟通訊魔具對於每支隊伍而言都是標配,在遠離空間葬場的這片區域裏,空間幹擾並不強烈,數十公裏的通訊魔具盡管極為驚人,或許沿路早已布下一道甚至數道中繼基站罷了,並非多麼令人驚異之事。
他的目光在潭德姆安身上繼續逡巡著,麵前之人盡管風塵仆仆,但一身軍容依舊無比莊整,毫無任何敗逃之象,半晌之後,遊騎連長終於抬手敲了敲胸前盔甲,沉聲道:
“不用確認了!我相信你!”
“多謝!”
“死戰!”
“死戰!”
揮手之下,整隊遊騎繼續巡弋,並未因為這次相遇折轉分毫,但是臨走之前,那位年輕的遊騎連長終是沒有忍住,冷冷丟下幾句話來!
“這麼點人!還都是長弓營!不要命了?!
“我不管是什麼任務!這裏不是你們能待的地方!最好也不要再被我撞見!耽誤時間!速退!”
潭德姆安訕訕地揉了揉凍到僵直的鼻子,不過一會兒工夫,那隊遊騎便已消失在視線之外,雪地裏此時再度冒出幾顆腦袋,有位老兵狠狠啐了一口雪水,低聲罵道:
“他娘的!長弓營怎的了?!潭頭兒!你也忒好脾氣了吧!讓丫一連長呼來喝去的!你那營長牌牌呢?!”
“呃……我怕反光……擱兜裏了……”
“我嚓!要我早就拽那毛孩子臉上!大耳刮子早就呼上去了!你看丫挺的敢不敢紮刺?!”
又有一位老兵嘿嘿笑道:
“人家可是宗師,牛逼你也升個宗師給咱瞧瞧?”
“宗師怎的?!這兒可是軍團!官大一級擼死人!”
“老鞭!你丫凍冒兒了吧?無端辱罵下級要挨三百軍棍的!咱們潭頭兒可不是那種人!”
“我……真他娘的窩囊!”
潭德姆安伸手拍了拍老鞭的肩膀,摘下所剩不多的酒囊遞了過去,笑道:
“好啦好啦,老鞭,消消氣,咱們長弓營本來就不擅長小隊作戰的嘛,人家也沒說錯,那是關心咱們呢……”
“屁的關心!明明就是看不起人!丫毛孩子也不想想咱們是咋個殺到這兒的!咱自家遊騎好歹還知道跟兩天看看呢!他娘的……”
“老鞭”狠狠一仰脖,最後幾滴白夜燒也落了肚子,心裏那口悶氣卻還是吐不幹淨,朝著那片依舊平整的雪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