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需靜心,萬不可氣急攻心。”冥鏡手中拿著扇子,點評道。
“師父,是弟子的過錯,弟子也不知道弟子的心會如此混亂。”雲嶷睜開眼,眼裏赤紅一片。
“你啊。”冥鏡歎了一口氣,似是不願看他這麼作賤自己,對著他說道:“你且先隨我去偏殿。”
雲嶷不解地跟在冥鏡身後。
偏殿頗為素雅,雲頂檀木作梁懸著鮫綃金絲紗,紗上遍繡灑珠雪蓮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月鏡。
殿中央,佇立著一顆通天淺藍珠光水晶,全身通透晶瑩,沒有任何瑕疵,完美的像好像能看透人心。
“你手腕上的紅繩可不是尋常的物件,是以你愛人的心幻化而成的。”冥鏡停在水晶前說道。
雲嶷聞言猛地看向手腕上的紅繩,積累的思念與痛苦在這一刻爆發,他發瘋般地痛哭著,聲聲撕心裂肺:“她不是人類嗎?她的心為何會化作這條紅繩?!”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冥鏡無奈地搖頭,眼中盡是對雲嶷的同情,他心中明知紙是包不住火的,可在這一刻他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你的愛人當時撿到你的那一刻,曼多拉的詛咒才算真真開始,你醒來,她觸碰到你的那一刻,你的仙力就會因為詛咒,封鎖在她體內,她死後,你才得以恢複仙力,你的仙力會不斷汲取她體內利於蹭強力量,至於紅繩,我就不知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我害了她。”雲嶷猩紅著雙眼,周身戾氣大增,好似瘋魔。
冥鏡見他情況不對,飛身喚出玉簫擋住朝他襲來的玉骨長劍:“雲嶷,不要被幻像所迷惑!”
雲嶷此時什麼也聽不到,耳邊都是林衣嬉笑的聲音:“啊震,快殺了他,快殺了他。”林衣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動,不斷引著他攻擊冥鏡,摧毀著偏殿。
冥鏡一躍,站到了木梁上,他看著肆意破壞這一切的雲嶷,才明白過來那個女孩在雲嶷心中的地位,他千不該萬不該動了惻隱之心告訴他一切,也不該刺激他以來達到突破窺心之術,眼下,雲嶷隻能靠自己打破幻想,冥鏡微微歎氣正了正衣冠,盤坐冥想起來。
就在雲嶷即將碰到林衣的那一刻,手腕處的紅繩燃燒起來,僅一瞬,紅繩化作灰燼被微風吹向空中,在空中散盡,雲嶷眼前的林衣再次消失,他再次看向周圍,他竟回到了發生地震那天,這一次,他終於聽到了林衣最後一句話,巨石將林衣壓在身下,林衣額頭早被砸出一個血骷洞,嘴裏還不斷往外湧著鮮血,臉頰上淚水與鮮血還有灰塵混在一起,她嘴角揚起一抹笑,緩緩地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將我的心化作他最後的力量,陪著他。”一瞬間,雲嶷愣在原地,他看著仙力從她身上飄出,他渾身顫抖,張開嘴巴並結舌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控製不住上前,可場景再次轉換,林衣再次出現教唆著他殺死冥鏡。
“你不是她!”雲嶷再次從腰間抽出長劍。
“啊震,別這樣對我好不好,隻要殺了冥鏡,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林衣出現在了雲嶷背後,雙手攀在他的肩頭,往他耳邊吹起一字一頓地誘惑:“你不想和我,長、相、廝、守嗎?”
雲嶷拿劍的手一頓,微微發顫,可轉眼飛快地拉住林衣的手,將她甩向前,抬起劍,正準備一劍斃命,可在看見林衣狼狽地趴在地上,雙眼發紅的樣子,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林衣,就憑和林衣如出一轍的臉,他還是心軟了。
趴在地上的林衣在暗處勾起嘴角,麵上楚楚可憐,嬌軟著聲音:“啊震,我好怕。”
就在這時,盤坐在木梁上的冥鏡再次睜眼,他知道時候到了,若雲嶷不能斬斷心中那段暴露在外的情,那段情就會成為他最大且外露的弱點,窺心之術他也隻能點到為止。
“不!她才不是這樣的!”雲嶷說著,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劍,真正的林衣才不會對任何人說“怕”這個字,她是脆弱的,但她同時又是堅強的,她在那次輕生被救回後,就一直努力的活著,眼前的林衣除了那張臉,其他一點都不像真正的林衣,他不應該對冒牌貨心軟,於是他心一橫,手起劍落,一劍封喉,幻境消散,他眼中也恢複清明。
他連忙低頭看到紅繩還在,這才放下心來,愛惜地摩挲著紅繩,眼底愛意不減。
冥鏡看著剛才那一幕,欣慰地笑了,但很快又板起了臉,瞬移到了地麵:“不錯,窺心之術的第一步你已成功掌握。”
雲嶷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冥鏡道:“弟子愚鈍,望師父指點一二。”
“窺心之術第一步就是斬斷自己最大的弱點,你的情不再外露,旁人便找不到你最大的弱點。”冥鏡解釋道,接著又陰陽怪氣道:“看來慕天閣是不教你念書,盡教你莽撞做事,你日後上午念書,下午修煉,頭腦不明淨學會了也是破事。”
雲嶷麵上有些尷尬,慕天閣還真的沒讓他們念過書,也就是會識、會寫就完了,但他還是畢恭畢敬地作揖向冥鏡道謝:“弟子多謝師父。”
冥鏡擺手,接著頗有意味地望向雲嶷的紅繩,問道:“你可知道為師為何帶你來偏殿?”
“弟子不知。”雲嶷回道。
“我就知道,行吧行吧,就當你是個沒文化的。”冥鏡略有嫌棄,接著解釋道:“紅繩在人類世界也有另一層含義,人類世界有神話傳說流傳,月老掌管姻緣,有緣人會有看不見的紅繩牽連,但是…”
話說到一半,冥鏡慢悠悠地喚出茶盞,倒了一杯龍岩香茶,細細品起了茶,吊足了雲嶷的胃口:“但是有緣人的紅繩也會消散,不過將紅繩靠近水晶也許可以讓你再次見到你的愛人,但僅此一次,前提是在你的緣分沒與她殆盡才能再次見到她。”
雲嶷聞言,整個人充斥著希望,但眼裏又閃過一絲遲疑,他將紅繩從手腕中褪去,走向水晶,手中的紅繩突然飛向水晶,一刹那迷霧纏繞,讓人什麼也看不到,迷霧散盡時,一個身穿百褶如意月裙,秀發綰成如意髻插著梅花白玉簪的女孩出現在眾人麵前。
“林衣!”雲嶷不敢上前,深怕她像夢中那樣突然消散。
林衣臉上始終露著溫婉靦腆地笑容,她伸出手,小拇指處纏繞著一抹紅絲,順著紅絲另一頭看去,紅絲赫然纏繞在了雲嶷小拇指處。
雲嶷不可置信地抬起右手,看著纏繞在他手指處的紅絲:“我們還會再見到的對嗎?”雲嶷的手指微微顫抖,欣喜地要落下淚來。
林衣笑著微微點頭,迷霧漸起,林衣再一次消失在迷霧中,紅絲消失,重新化作紅繩纏繞在雲嶷的手腕上。
“這強大的羈絆。”冥鏡心中感歎,感歎歸感歎,他看著櫃子,書本散落一地的偏殿,無奈地喚出扇子:“你的本名為何要改,也是因為她麼?”
“是!”雲嶷欣喜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她是在地震中死去的。”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冥鏡搖頭:“她的壽命早已天定,注定要逝世,何必讓自己痛苦呢?再叫仇恨迷了雙眼?”
震輕蹙起眉,伸手按在心口:“如果不是她,我的心便不會再次跳動,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可以一直陪著她,即使她最終會死去。”
冥鏡捋著胡子,突然笑了,看向他的眼中都是欣慰:“提升修為的方法,從來不是斬斷七情六欲,成為沒有靈魂的木偶。”他說完,手中赫然出現一把靈骨玉扇:“這把玉扇是青毓仙子的靈骨幻化而成的,我且把它送於你,在今後遇到危險時可保住你的性命。”
雲嶷大驚:“青毓仙子不是已經被砝王…”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冥鏡打斷。
“青毓仙子一開始就預測到了她最後的下場,特意找到我,請求我將她的靈骨做成一把玉扇保留她最後一抹意識,可到後來她的意識逐漸沉睡,需找到有緣人才能將她喚醒,你和她都是十階的人,你定能找到她的有緣人。”
雲嶷雙手接過玉扇,玉扇輕巧,可此時在他手中卻顯得越發沉重,她的有緣人又會是誰?他們從小生長在慕天閣從未出去過,有緣人注定在十階眾人之中,可十階換了一屆又一屆,他又該怎麼尋找。
“仙境為何能如此和平,背後是仙子與公主的犧牲。”冥鏡感慨:“若是有緣人,玉扇自會有所反應。”
夜晚,雲嶷才堪堪打掃完被他摧殘得不像樣子的偏殿,他一個瞬移坐在了房頂。
冷風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臉龐,他躺著伸出手看著手腕上的紅繩,眼眶發紅:“等報完仇,我一定來尋你。”
“你這孩子,坐房頂上幹什麼?還不趕快去睡覺!”
氣急敗壞地聲音傳來,雲嶷往下一看,就看到冥鏡叉著腰大喊,雲嶷被他滑稽的動作逗笑了。
冥鏡:“要不是我回來一看,你怕是要待房頂一晚上,韓冰晶向人類世界施下的法術也影響到了仙境,你要是生病了,我這可沒有大夫!”
雲嶷強忍住笑意,飛身下地:“師父,弟子知錯,弟子這就去睡覺。”
“你要是真的知錯就不會天天和我對著幹了。”冥鏡冷哼一聲:“去吧。”
冥鏡看著雲嶷離去的背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些遺留的秘密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靈犀閣內,火燎耶坐於靈犀之位將他與辛靈的計劃全盤托出。
“這樣不妥,你的元神有可能會因此消散!”時希第一個拒絕。
“是啊是啊,火領主,冰公主已經被砝王控製了,就以你現在的仙力是打不過的。”情公主也跟著出聲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