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坐在正堂之上,他的眉頭緊鎖,表情嚴峻,如臨大敵一般渾身緊繃。
此時,在他麵前的幾案之上,平攤著一份染血的名刺。
所謂名刺,又稱之為名帖,可以看做是後世名片的前身。
而名片這個東西,在我們國家的曆史上,經曆了謁、刺、帖、片這麼幾個曆史階段。
而名刺最早出現的時候,還是在戰果時期。
那時候,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集團,與其他的先進文化集團之間產生了知識的碰撞,形成了百家爭鳴的盛景。
各國都致力於擴大疆土,扶持並傳播本國文化,戰爭中出現大量新興貴族。
各路諸侯王每隔一定時間就要進京述職,諸侯王為了拉近與朝廷當權者的關係,經常的聯絡感情也在所難免,於是開始出現了名片的早期名稱“謁”。
所謂“謁”就是拜訪者把名字和其它介紹文字寫在竹片或木片上(當時秦紙還沒被贏子遊發明出來),作為給被拜訪者的見麵介紹文書,也就是後世的名刺、再往後的名片了。
而這個時候,這一份用上等秦紙小心折好的名刺,正放在李斯的幾案上。
其主人,是外麵跪著的那些儒生。
是他們好說歹說,又塞了一把圜錢,最終李斯的門房架不住,才隻好給送了進來。
一想到自己的門房,竟然會被金錢所買通。
頓時,李斯的心裏便多了幾分不虞。
他已經暗中下定決心,過幾天就找個由頭,把這不懂事的門房給免掉。
至於這份名刺,李斯已經看過了。
其中的內容,無外乎是說儒門紛爭不斷,讓歪門邪道繼承了正統,是他們儒生們的恥辱,而恥辱就一定要用鮮血來清洗,所以他們發動了儒門內亂,誅殺伏念。
倘若當真讓他們把伏念給幹掉了,那麼倒也是省了一樁心事。
但可惜的是,伏念老賊滑頭得很,一見不對勁就立即腳下抹油了。
而且,最狠毒的是,他竟然將自己的妻、子和門客全都拋棄掉,自身一人逃離了鹹陽城。
雖然這些跟伏念親近之人,全都被這些因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儒生給殺掉了,可這也於事無補。
關鍵人物伏念出逃了,就算殺他再多的親信,也是無益。
頂天再讓他蟄伏個幾年,說不定便又能拉起一票隊伍來了。
李斯忍不住揉了揉眼眶,心說怎麼給自己弄了這麼大一個麻煩呢?
最麻煩的,不是伏念出逃。
而是這群狂熱的儒生,竟然要奉他李斯為正統,懇求李斯帶領儒門繼續發展壯大。
也正是這件事情,讓李斯坐在這裏思考了許久。
他甚至從自己年幼時的遊學階段開始回憶,卻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稀裏糊塗的,竟然就成為了儒門的正統了呢?
旁人或許還不知情,難道他李斯自己還不清楚嗎?
無外乎是自己年幼的時候,曾經跟隨孔、荀兩位聖人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儒家經義。
但到了後麵,李斯的想法卻跟儒門產生了一些分歧。
他覺得,學儒是救不了秦國的。
所以,這才毅然決然地投筆從戎,棄儒修法,跟隨著秦王一起,揮鞭叱吒,一掃六國。
倘若真要按照他們的說法,那麼自己頂天了也僅僅隻是一個儒門的棄徒才對啊。
憑什麼自己就要去當這個什勞子的儒門統領呢?
還儒門正統在法家……就很無語,很荒謬!
忽然,一個念頭從李斯的心頭浮現——“莫非,是有人刻意在背後算計老夫?”
自打這個念頭從心底浮現之後,便再也沒能夠消失。
他不斷進行著各種腦補,並且愈發覺得此時有這個可能。
可能性還很大!
畢竟,在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條件之後,越是讓人覺得難以置信、不敢相信的猜測,往往越是距離真相最近。
是以,李斯覺得就是有人想要暗中搞自己!
但問題是……究竟是誰想要搞自己呢?
他仔仔細細排查了一遍,自己有可能得罪了的人。
當他在秦紙上將這些名字,全部都列出來後,驚愕地發現……所有人,都已經被他提前送進了墳墓裏。
摸了摸下巴,李斯陷入了迷茫之中。
“這就奇了怪了……究竟是誰呢?”
“誰最喜歡做出這般出乎預料的舉動呢?”
很快,一個三分邪性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公子子遊?”
“不不不,不可能吧……老夫好歹也是他的恩師啊,子遊斷然不可能這般對我。”
“可如果不是子遊的話,又是何人呢?”
李斯感覺自己的頭發都快要想光了,其中最可能的一個人竟然是自己的學生。
就……很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