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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時值正午。
上陽街人頭攢動最是熱鬧。過了這片繁華地就到了清淨的北街,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王孫公子巷”。古往今來,這一片都是皇帝封賞府邸以及皇子公主出宮建府的地方,所以又被百姓戲稱“富貴窩”。
頭上別著一朵玉蘭簪子的小姑娘從北街低著頭匆匆走過,好像還能聽見盡頭邊的大門吱呀作響的聲音。
人聲也漸漸明朗了起來,像是在吵架。
小時挎著清早出門買早點的籃子,神色緊張,邁著蓮花步左拐右拐,在這條巷子裏穿過又穿回,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不多時就站在了一座大院兒的後門處,門亮晃晃的,上麵新刷的紅漆還能映出她俏生生的小臉來。
後麵開門的夥計見是她,趕忙把門打了開來。
“小時姑娘今兒個回的這麼早?”
小時斜睨著他,絲毫不敢耽擱,直接走了。惹得這門房還頻頻向前觀望,這三公主身邊的大紅人小時姑娘今兒個急匆匆的,活像趕著投胎似的。
三公主斜靠在貴妃榻上,眯著眼睛打著盹兒。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小時買回來的糕點,矜貴的捏了一塊起來聞了聞,隨手又丟了回去道。
“不新鮮了。”
這糕點鋪子在最熱鬧的上陽街,林朝樂的府邸在北街的盡頭,兩處緊挨著。這幾日公主府迎來送往了好幾十位醫師,門檻都被踩低了一截兒。今晨莫名把大門齊齊打開,裏麵乒乓作響,便像是隔壁的市集一般熱鬧。
小時上前把糕點和籃子一並收拾遞給了在旁伺候的婢女,說道:“公主殿下,奴婢擔心二公主是醒了。這恐怕……”
林朝雨聞言,紆尊降貴的說道:“醒了便醒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小時低著頭。
“為皇姐祈福是林朝樂自己要去的,去長右寺也是她決定的,睢陽城護城營防的調遣在她手裏緊握著。你說說,她自己被歹人所劫失蹤兩日昏迷不醒。城防營的士兵沒有玉牌不敢擅動……”
“這與本公主有什麼關係。”
話畢,林朝雨慢悠悠的坐了起來,一手挑起小時的下巴:“小時,你說皇姐到底怎麼想的,怎麼就把城防營的玉牌給了林朝樂?”
“我哪點不如她?”
小時的臉被捏得蒼白,撲通一聲就跪坐在了地上。
這話是萬萬不能回答的,長公主的決斷再怎麼也絕不是她一個小小婢女能夠隨意評論的。
內室安靜的出奇,林朝雨的三公主府卻是熱鬧異常。
一群身著黑色甲胄的士兵頃刻間包圍了整個三公主府,守門的仆役大聲喝止,那點聲音還不如這些不速之客身上的刀劍佩環之聲響亮。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這可是當今聖上親封的三公主府?”
那聲音裏帶著顫抖,被這滔天的戾氣一衝,人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瞬間裏麵鬧哄哄的吵做了一團,到處都是跑的東倒西歪的人影,哪裏還有片刻前的高貴。
“來人啊,造反了。”
“救命,救命。”
……
林朝雨冷著一張臉出現在大門口,一腳踹翻了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的仆役,頭上朱釵叮當作響,一雙漂亮的鳳目波光流轉,好是打量了一番。
底下的人稍稍鎮定了些,趕緊照著往日的流程去給尊貴的三公主殿下搬來了貴妃榻,直接橫擺在了三公主府的大門口。
從裏往外看,一群凶神惡煞的士兵拿著刀槍佇立著。從外往裏看,一身鵝黃宮裝的公主斜靠在貴妃榻上,身上流光溢彩,與外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門口緩緩駛來了一座四駕馬車,趕車的是一個穿著杏色裙衫的小姑娘,晃著手裏黑色的長鞭。
林朝雨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這人怎麼上門了?
馬車的門簾上搭上了一隻冷白纖細的素手,骨節分明,根根修長,泛著淡淡的青色。拉開的動作又輕又緩,有氣無力的模樣。
杏色裙衫的小姑娘直接瀟灑的從馬車前座跳了下來,直著身子站在一側。
車簾掀開之後露出一張蒼白羸弱的臉頰來,頭頂上裹著幾圈厚重的白布,紮的嚴嚴實實的。唇色白的很,如久病之人的清灰麵頰。身上裹著一件純白色的大件披風,整個人嚴嚴實實的罩在了衣服裏。空空蕩蕩的,狀似弱柳扶風。
見此,林朝雨強忍著沒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輕輕的靠在貴妃榻上,懶洋洋的說道:“二姐姐,今日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呀?”
像是想到什麼覺得好玩,繼續不痛不癢的說道:“知道二姐姐失蹤幾日,本公主甚是擔憂,奈何公主府事務繁重,朝雨這才沒能及時看望二姐姐。總想著過幾日再去叨擾,沒成想,二姐姐直接來了。”
小時在旁邊緊緊的皺著一雙秀氣好看的眉毛,完蛋了,公主殿下這是生怕二公主殿下不知道自己的親妹妹沒去看病,現下還陰陽怪氣的說她醒的太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