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茵茹淺笑道：“我剛搬進來，想找套睡衣換洗。”
“你……你為什麼搬到我們家附近？”
“因為我想你了。”程茵茹笑眯眯的，“難道你不想我嗎？”
侯小林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我剛才還在擔心，如果我突然出現，會嚇壞你呢。”程茵茹走過來，伸手摟住他的脖頸，踮腳貼在他耳邊，低喃道，“我好高興，好喜歡你。”
侯小林渾身僵硬，仿佛石化般，動彈不得。
程茵茹鬆開他，笑吟吟地望著他，眼神中充滿挑逗。
“你……你別亂來……”侯小林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別亂來？”程茵茹眨眨眼睛，“我做什麼了？”
侯小林啞然無語，臉漲成豬肝色。他咬牙切齒地瞪著程茵茹，恨不得撲過去掐死她。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不然後患無窮。
“我……我先去洗澡。”侯小林轉身往浴室跑去。
程茵茹在背後咯咯直笑，追到浴室門口，把門鎖上。
侯小林一個激靈，回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她。程茵茹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嘴角噙著狡猾的笑容。
侯小林心底一片冰涼。
她是來報複自己的。
她是來殺掉這個孩子的。
他知道。她一直在籌劃這個計劃，甚至比自己更加迫切。
可她為什麼選擇在今晚？
侯小林的思緒很混亂。林欣雨是個聰慧冷靜的女人，但她也是個固執的女人。既然她決定這麼做，就絕不會放棄！侯小林相信，她會用最殘忍的方法，毀滅自己的孩子。
她會殺掉自己的孩子。
侯小林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脊柱冒出絲絲寒意。他感覺自己整顆心髒似乎都被凍成了堅冰。
她一定會這麼做！
侯小林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說道：“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說了，我想你了。”程茵茹微笑著答道。她伸出右手食指，抵在紅唇之間，“噓。”她湊過來親了侯小林的額頭一下，“乖，等我洗完澡再說好嗎？”
侯小林隻覺得胸口像壓了塊巨石。他握住拳頭，克製地喘著粗氣。
他知道自己應該推開她，離她遠遠的。
但是，他舍不得。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遭遇這種悲劇。
他要阻止。哪怕是用命去賭。
侯小林猛地推開她，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砸向她，怒吼道：“滾！你給我滾！”
他歇斯底裏地喊叫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愚蠢。他明白自己的憤怒和恐慌並不能改變這個結果。他害怕失去自己的孩子。可即使如此，他也必須盡力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他要守護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守護自己的妻子，守護自己的愛情。
他要救她！
侯小林猛地坐起來。窗外夜色漆黑。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他以為又是程茵茹，衝過去拉開房門，看見門口的是李曉。
李曉看到他赤裸的身體，愣住了。
侯小林趕快披上睡袍，將淩亂的床鋪整理好，問道：“怎麼了？”
李曉猶豫著問：“程醫生，您沒事吧？”
“我沒事。”侯小林搖搖頭，說道，“怎麼了？”
李曉欲言又止。侯小林猜測道：“是不是她又來煩你了？”
李曉尷尬地笑道：“她倒沒來煩我，是我媽，她剛才來找過你，但是沒見著你，就問我你去哪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侯小林恍然大悟，說道，“沒關係，我待會兒就跟你媽解釋清楚，你去忙吧。”
“嗯。那我先走了。”李曉說。
侯小林送李曉出門。
“我剛才聽見你的房裏有動靜，是在做什麼呢？”
侯小林歎口氣，說：“沒什麼。”
“是不是和你妻子吵架啦？”李曉問，“我看見程醫生哭著從房間裏跑出來的，是不是你惹她傷心了？”
“沒有。”侯小林皺眉，說道，“謝謝你。”
“沒事的。”李曉安慰他，“我們都是一家人嘛。”
“嗯，一家人。”侯小林點點頭。
“你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的。”侯小林朝她揮揮手。
李曉離開了。
侯小林回到臥室。他盯著牆壁上的電視，心神不寧。
忽然，他想到什麼，拿起手機撥通了林欣雨的號碼。
鈴聲響了三秒鍾，對方才接了電話。
林欣雨的聲音帶著哭腔：“喂？”
“你在哪兒？”
林欣雨沉默了幾秒，說：“你不是都知道嗎？”
“我現在在醫院。”
“醫院？”
“嗯。”
“……”林欣雨停頓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後，林欣雨飛快地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和口罩，匆匆趕往醫院。
路上堵車厲害，林欣雨急得滿頭大汗。當她趕到醫院時，侯小林的病房裏亮著燈。她站在門外，隔著玻璃看見侯小林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林欣雨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梗住了。她張了張嘴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侯小林抬頭望向門口，看見了她。
林欣雨低下頭，掩飾眼中的淚水。
她慢慢走進去，在侯小林對麵坐下。
“今天怎麼樣？還疼嗎？”林欣雨輕聲詢問道。
“沒事。”侯小林放下報紙，看著她，“你今晚留在這裏陪我？”
林欣雨點了點頭。她把包放在桌角邊。她打開包，摸索著抽出兩瓶藥膏，遞給侯小林。
侯小林伸手接過藥膏，問道：“你怎麼買的？”
“呃，我看別人擦的……”林欣雨低下頭，雙手交叉緊扣，顯露出她內心的矛盾與掙紮，“這個……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侯小林說道，“這種事，其實不用太在意，反正我們遲早都要知道的。”
“嗯……”林欣雨低聲說。
侯小林說：“你別擔心了，好好休息吧。”
“我想陪陪你。”林欣雨說。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別人照顧。”侯小林說，“我想一個人待著。”
林欣雨咬了咬唇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那……我回去了。”
“嗯。”侯小林說。
林欣雨深吸一口氣，轉過身。
侯小林叫住了她。
“欣雨。”
林欣雨轉過身來看他。
“如果……”侯小林艱難地說，“如果，我說萬一……萬一你懷孕了，我希望你不要告訴我，我不想因為我，而影響你的生活。”
林欣雨的臉瞬間變成蒼白色，嘴唇哆嗦了半晌，才顫巍巍地吐出四個字：“可以嗎？”
侯小林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林欣雨轉身飛快地奔出病房，背影消失在拐彎處。
侯小林躺在床上，腦海中浮現的是林欣雨流產之前的模樣，她的肚子已經隆起很高，雖然不是特別誇張，但是也絕非尋常孕婦的狀態。再聯想到那次在超級酒店的偶遇，侯小林更加確信林欣雨已經懷孕了。
他不想去想自己的孩子究竟是誰的，他隻希望林欣雨能夠保護好它，無論將來它是否健康，無論是否能夠順利降生。這是他欠林欣雨的。
林欣雨一路跑回家裏，關上房門，伏在膝蓋上痛哭出聲。
侯小林的話就像一柄尖刀，直插入她心髒最柔軟的位置。
她的孩子，她的愛情啊！
林欣雨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全身癱軟，最後趴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第二天，林欣雨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鼻端聞見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道，窗簾拉開，陽光照耀進來，灑落在地板上。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了潔白的天花板，還有床頭櫃上的水杯。
她動彈了一下，感覺左腿傳來隱約的劇痛。她低下頭，看見了左腳踝腫脹的腳腕。
昨天夜裏她從醫院回來的時候，由於急速奔跑，扭傷了腳踝。
她坐起來，拿起沙發上的手提袋，打開，從裏麵取出一套衣服換上。
剛換完衣服，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她打開門，看見了侯小林。
“吃飯了嗎？”侯小林問。
“還沒呢。”林欣雨說。
“哦，我給你買了些粥。先喝一點吧。”侯小林說。
林欣雨跟在侯小林身後走進餐廳，說：“謝謝。你還沒吃吧，我幫你盛碗粥。”
“沒事，我等會兒就走了。”侯小林說，“吃過飯再走吧。”
“那我去洗漱一下。”林欣雨說。
“我幫你吧。”侯小林跟著林欣雨走進浴室。
林欣雨站在蓮蓬頭下麵洗澡，聽見侯小林在旁邊說：“我昨天去找你的時候，看到你在街邊暈倒了。嚇死我了。”
“沒事……”林欣雨輕描淡寫地說。
“我當時就想把你抱回醫院。你不許我抱你。”侯小林笑著說，“我當時就納悶兒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林欣雨平靜地說。
“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害怕。”侯小林說，“我記得你以前挺勇敢的，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因為……因為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林欣雨說。
“什麼事情？”侯小林好奇地問。
“我也忘了……”林欣雨歎了口氣，說，“就算是壞事，也應該隨著它一塊爛掉吧。”
“你別胡思亂想了。”侯小林說，“我今天早晨去買菜的時候，碰巧撞見陳秘書，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你爸媽的事。他對你和你父母都非常尊敬。你放寬心吧。”
林欣雨沉默片刻，說：“謝謝你。”
侯小林笑了笑，說：“我是你朋友嘛。”
“那你……”林欣雨猶豫了一下，說，“你喜歡我嗎？”
“我……”侯小林頓了頓，說，“不瞞你說，我一直都喜歡你。”
“為什麼？”林欣雨疑惑地問。
“你知道嗎？我們倆認識的時候，正值你被調查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都很難受，但是我們相互鼓勵，一起渡過了艱難的階段。後來我離開了你們所在的城鄉結合處，搬進了城裏。那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我們是鄰居，每周五晚上，我都會在樓下等你放課。”
“原來如此。”林欣雨說。
侯小林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吧？那時候我每天都會在教師辦公室裏待很久。我偷偷地觀察著你。我發現你真的是個很美麗的姑娘。雖然我們是同齡人，但我還是覺得我比你矮太多。你的眼神很堅毅，臉上總是掛著一副很嚴肅的表情。那時候，我就暗暗決定，我一定要變成更優秀的男人，追求你。”
“可惜，我並沒有等到你。”林欣雨苦笑一聲。
“不，我等到了你。”侯小林說，“你在大三的時候，我們班舉行了運動會，你參加了1米短跑。我看著你的背影，心裏特別激動。”
“那次運動會結束之後，我就向你告白了。”
“但是你拒絕了我。”侯小林說。
林欣雨愣住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會有人向自己告白。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
“我不信。”林欣雨說，“我不信你是真的喜歡我。你隻是在利用我罷了。”
“我說的全是真話。”侯小林認真地說，“你不肯答應我，不僅僅是因為你覺得我配不上你。還因為你不夠愛我。或者，你覺得我太幼稚了。”
“不是！”林欣雨立即否認。
“你別急啊。”侯小林溫柔地說，“我隻是希望你能聽聽我的理由。”
林欣雨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那你說吧。”
“你知道我家的情況嗎？”侯小林問。
林欣雨搖搖頭。
“我媽媽曾經在我們那裏住過，是一名醫生。”侯小林說，“後來移民了。”
林欣雨皺著眉頭，說：“我記得……好像……我好像聽你提到過。”
“是啊，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侯小林說，“那時候我剛上初中，家庭條件很差，連高中費用都交不起。我爸媽就帶著我去外地打工，我媽在那裏讀過兩年醫科，就留在那裏了。”
“我想起來了！”林欣雨恍然大悟般說，“你說過，你爸媽出車禍的時候，你還不滿18歲，你媽媽臨死前囑咐過你，讓你一定要考上好大專。我說得對嗎？”
侯小林笑了笑，說：“我媽媽還跟我說了一句話，叫‘人活一輩子’。當時她是這樣勸我的。”
“嗯……我想起來了，你媽媽確實說過。”林欣雨低頭說，“你繼續說。”
“我爸爸走得早，把我托付給了我媽媽，我媽媽照顧我長大。她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我特別珍惜與她的感情，特別依賴她。她對我來說，既像是媽媽又像是姐姐。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她能健康長壽，平安幸福。而你爸媽的事情，卻令我萬分悲傷。”
“那時候我才八九歲，根本無法想象失去雙親的痛苦。但是，我媽媽臨死前還囑咐過我，說不要再報警了。我當時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我懂了。”
侯小林輕歎了一聲，說：“我們都不敢想象，如果我們的父母遭遇和他們一樣，會是怎樣的痛苦。我們也不敢去報警。”
林欣雨沉默許久，才幽幽地說：“我爸爸媽媽的事，我也聽我奶奶說過一些。當時我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我爸爸媽媽還挺恩愛的。我爸爸經常會給我媽媽買禮物，買化妝品。後來我爺爺奶奶去世之後，我爸爸又娶了我媽媽。那時候我媽媽還在哺乳期，需要丈夫的幫助。可是婚姻生活並非我想象中那樣美好。我爸爸的妻子和孩子們似乎都不喜歡我媽媽。我媽媽經常被婆媳關係困擾，整日鬱鬱寡歡。有幾次我去看她，她哭著抱著我說：欣雨，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我媽媽從來沒有流露出這種脆弱的狀態。我從未見過她這樣，我好害怕，我好難受。”
“我當時隻能陪著她。我什麼忙也幫不上。我想，或許是因為我是一個女兒，所以，他們才不願意喜歡我吧。”
“可是，我媽媽越來越消瘦，身體越來越虛弱，精神也越來越恍惚。有段時間，我媽媽總是半夜驚醒，喃喃地喊‘欣雨，欣雨’。”
“我每次進入夢鄉，都感到我媽媽在哭泣，我嚇得渾身冒汗，醒過來後，心髒仍舊砰砰直跳。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媽媽已經病倒了。”
“醫院裏的護士們都說，她這是憂慮成疾。她不吃不喝，我真的擔心她會熬壞身體。我每天都守在她床邊，勸她吃東西。但是，她什麼也不肯吃，就算喂進嘴巴裏的食物吐掉，也還是哭。後來，我找到了一位朋友。他在這方麵比較有研究，建議我送我媽媽去療養院，讓她放鬆心情。”
“我媽媽在療養院住了一年多。這一年，我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我媽媽漸漸地變得有些開朗起來。雖然她還是會經常發呆，偶爾還會突然抽搐。但是她至少肯吃飯了，睡覺也不再頻繁噩夢。我覺得，我媽媽應該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但是，療養院的條件畢竟比較簡陋。我想，如果我媽媽能夠換個環境療養，也許對她的病情有利。於是，我向朋友推薦了這座城郊的療養院。”
“那家療養院規模不算大，設施也不太先進。但是勝在環境清幽。我媽媽去到之後，情緒穩定，逐漸康複。在那裏度過了三個月的治療期後，我媽媽就決定返回a城。”
“回去之後，我媽媽就開始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醫生告訴我們，說我媽媽的病情基本痊愈。她很高興，但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議，說：‘欣雨，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回來嗎？因為我舍不得你。你還小，還要念書。你在這裏，將來可能會嫁一個好丈夫，有兩個可愛漂亮的孩子，但是，你的生命裏會缺乏親情和溫暖，這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
“我很感動。可是，她剛回來，又得了肺癌，這怎麼行呢？她的病情隨時都有複發的危險啊！醫生告訴我，她的癌細胞已經擴散了，必須盡快手術。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
“我想，我們應該把我媽媽留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我問過醫生，手術費用有多少？醫生說，如果我們確定做手術的話，單獨的手術費用需要四千元左右，加上其它費用，至少要五千塊。但是，我們沒有錢。”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開口。但是我不能讓我媽媽死。我真的不能沒有媽媽。我媽媽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了……我不想再失去她……”
侯小林低頭擦拭著淚水，哽咽著繼續說道：“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就隻能把她轉院。醫生告訴我們，最好是去漂亮國做肝移植，那裏的費用會更低一些。但是，我們沒有那個錢。我們隻好轉院了，而且是連夜趕往漂亮國。在飛機上，我們坐在一起，商量該怎麼安排我媽媽。我爸爸一直沒有開口。他是一個很傳統的人，他認為我們這麼做，等於是在拋棄母親。他一直沉默著。”
“我媽媽卻說，她已經拖累你們很久了，如果不做手術，她恐怕撐不下去。她希望我們不要再考慮她的病情。她希望自己健康地走完剩下的路。我們拗不過她。隻好答應了。”
“飛機落地後，我們匆匆趕到醫院。我媽媽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醫生告訴我，我媽媽已經是晚期。手術風險非常大，很有可能會死。我之了之後，當場崩潰了。”
“我抱著醫生的腿痛苦地哀求他，請求他救救我的媽媽，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醫生無奈地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悲切地對我說道：‘你的母親已經是晚期，手術風險很大。我們不可能拿患者的性命冒險。你們還是準備好後事吧。’”
“當天晚上，我媽媽就被推進手術室搶救了。”
“手術的結果很糟糕，醫生宣布手術失敗。我媽媽的身體各器官衰竭，腦腫瘤嚴重壓迫神經，她很快就停止呼吸。她臨死前握緊我的手，叮囑我：‘記得替我照顧好爸爸。別讓他受傷害。’”
“我當時哭著答應了。”
“醫生告訴我們，我媽媽現在已經死了。我當即癱軟在床上，像丟了靈智般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撲到醫生懷裏嚎啕大哭。我媽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仍然惦念著父親。她希望我代替她照顧好爸爸，讓她能夠安詳地離開。”
“醫生安慰我，說‘逝者已矣，生者節哀順便’。他說，我媽媽生病時，他曾陪伴她。她的病情雖然惡化，但是醫藥費還是付得起的。所以，我並不擔心。但我還是很難過，很傷心，很絕望。”
“當天晚上，我就昏睡過去了。醒來時，發覺周圍都變了樣兒。我的房間裏多了很多東西，衣櫃裏堆滿了衣服，牆壁上掛滿了畫，桌椅板凳都換成了嶄新的。”
“我媽媽的屍體被運送到殯儀館火化，我跟隨她去了殯儀館。”
“我媽媽被裝進棺材裏，蓋上白色的布料。我看見她笑容慈祥，嘴唇輕微蠕動著，似乎還在叫著我的名字，我當時很激動，哭著喊著說，‘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然後，我衝出去，跑出殯儀館，我跑了整整三條街，也跑到了淩晨。我的精疲力竭，渾身疼痛，雙腿酸麻得抬不起來。但我沒有倒下，我站住了，我咬牙忍住，繼續跑。我要去找他，我要殺光他，給媽媽報仇！”
侯小林的聲音顫抖了，哽咽著，繼續說道：“我從未如此憎恨一個人，恨透了他！但是，這種憎恨並不能讓我解脫，我依舊活在痛苦和內疚中。我恨他，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但是，我沒有能力去找他報仇。我知道我鬥不過他。”
“我知道我鬥不過他。但我還是去報了警。因為我太憤怒，我要報複他，我要他為我媽媽償命！”
侯小林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青筋暴露，額頭上的青筋也突了出來。
“我在報案後沒多久，就收到了消息。我爸爸死了。我知道他一定會被判死刑。我媽媽死了。我爸爸也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侯小林捂住臉龐，泣不成聲。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我的律師來找我。我希望能夠保釋出去。但是，等了兩天，我沒等到律師，等到的竟然是警察。警察問我為什麼要舉報，為什麼要投訴。我說：‘我要讓那個混蛋坐牢！’警察冷漠地拒絕了我。”
“我又去找我爸爸以前的朋友，想讓他們幫忙。我爸爸的朋友們都說，他們也幫不了我。他們還說，侯峰早就打點過關係了。他們幫不了我。我又去找那些黑道的朋友，那些黑道朋友也都拒絕幫我。我徹底絕望了……”
“後來，有個人願意幫助我，那就是李叔叔。”
“李叔叔告訴我，隻要我能提供證據，指控侯峰，他就願意幫我打贏這場官司。”
“我欣喜若狂，立刻帶著證據去找了侯峰。他很奇怪我的態度轉變，他說他已經把我趕出家門了，他不想再認識我。我當著他的麵摔碎了證據。我對他說，‘侯峰，我要你坐牢！’”
“當晚，侯峰就被抓走了。他沒有想到，我會做出這麼決絕的事情。他被抓走的時候很驚訝。他一直罵我是瘋子，罵我無恥。我聽得真切。”
“侯峰被判了二十五年，緩期執行。他坐牢以後，他弟弟的生活質量一落千丈。他弟弟被抓走以後，他的弟媳婦和他兒子改嫁了，而他弟弟的兒子卻在監獄裏自殺死掉了。”
“我不僅要讓他坐牢，還要讓他的家破產！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身敗名裂！我要讓他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我要讓他嚐嚐失去至親之人的滋味！”
“我知道，我這樣做違法亂紀，可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屈辱了！我受夠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我要報仇！”
侯小林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嘶啞，仿佛是一座壓抑已久的火山即將噴薄而出。
林欣雨沉默地注視著他，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欣雨姐，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我隻是太難過了，我想傾訴，我不想憋在心裏。我害怕你嫌棄我，我更怕你討厭我。”
“我知道，你覺得我很幼稚。”侯小林低下頭，語調有些沮喪：“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侯小林，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向別人解釋。”林欣雨柔聲安慰他，“我不會嫌棄你，也不會討厭你。”
侯小林猛地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她。他愣了一秒，忽然像孩子一般高興起來。
他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謝謝欣雨姐。”
林欣雨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想說，你很勇敢，很堅強。”
侯小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其實，我一直很擔心。”林欣雨歎了口氣：“你這樣的年齡，遇到這樣的事情，心理肯定會扭曲的。我真的很擔心。”
“我沒有扭曲啊。”侯小林笑了笑：“這些事情，從我知道他害死我媽媽那一刻起，我就想明白了。如果我不反抗，我們都會被欺負，都會死。”
“所以，我就拚了命地往上爬。我一邊爬，一邊想著，隻要我有權有勢，就不會再被人欺負了。但是，現實是殘酷的。我努力了很久很久，卻始終無法撼動侯峰在東城的地位。”
林欣雨輕歎了一聲：“我懂你的感受。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我也曾經遭受過背叛，也曾經被人傷害過。”
“那次車禍，如果我沒有逃跑的話，我應該已經死了。”
“所以，我特別恨侯峰，我恨不得他死。”
林欣雨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凝視著侯小林：“侯小林，雖然我不讚同你的行為，但是我還是願意相信你。你一定能夠戰勝侯峰，並把他送進監獄。”
侯小林微微怔了怔，繼而點點頭：“我一定會的。”
“欣雨姐。”
“嗯？”
“謝謝你，欣雨姐。”
“傻瓜，跟我客氣什麼。”
“欣雨姐，你真好。”侯小林感慨萬千。
“你也挺好的。”林欣雨微微一笑：“好了，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吧。”
“不用。”
“我開了車的。”
林欣雨猶豫了半天，最後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林欣雨離開以後，侯小林又拿出手機，翻出剛才錄製的視頻看了一遍。
他看完以後，關閉手機，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陷入深思。
這段錄像，是他昨天錄下的。
這是侯峰逼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侯峰威脅他：“如果你敢把我做的事說出去，你爸媽都要因此而丟掉工作。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句話刺痛了他。
侯小林記得，那天晚上，父母給他打電話，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侯小林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便撒謊說沒事。
侯峰的父母見狀，也就不再多問。
他掛斷電話以後，整夜未眠。早晨醒來的時候，雙眼布滿血絲，兩腮凹陷。
侯小林吃過飯後，便驅車趕往醫院。
他站在病房門口，躊躇許久，才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侯峰正靠在枕頭上休息，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刻睜開眼睛，看見是侯小林以後，臉色頓時陰冷下來：“你來幹嘛？”
侯小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又看向他的腳，確認他已經換過藥後，才說道：“我……我過來陪陪你。”
“滾出去！”侯峰怒吼：“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
“可是我……”
“滾！”侯峰厲聲喝道。
侯小林咬咬牙，轉身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侯峰叫住他：“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侯小林回過頭，猶豫片刻，說道：“我……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
侯峰眯縫著眼睛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侯小林低下頭：“我不該偷拍你，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倒台，希望你坐牢。但是，我沒想過要傷害你的親人，更沒想過要毀了你。”
侯峰哼了一聲，譏諷道：“你還知道你自己做錯了嗎？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侯小林誠懇地道歉：“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我必須向你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就算了。”侯峰冷冰冰地說道：“你走吧。”
“我……”
“走啊！”侯峰怒斥一聲，將腦袋埋進了枕頭裏。
侯小林猶豫了一會兒，慢慢退了出去。
“砰”一聲，病房的門被狠狠摔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侯小林呆愣愣地站在那裏，神情恍惚。
過了良久，他長歎一聲，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叮”一聲，電梯停在13樓。
侯小林邁步跨出電梯，朝林欣雨辦公室走去，剛走幾步，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於是停下腳步，四處觀察。
這時，旁邊一間屋子的門突然打開，一條胳膊探出來，直直地指向侯小林。
侯小林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朝旁邊閃躲了一下，卻忘了自己現在是穿著高跟鞋的，這一動作，高跟鞋脫離鞋跟，她隻能用右腿支撐著身體，左腿彎曲跪地，姿勢顯得格外怪異。
林欣雨從裏麵走出來，詫異地看著她：“怎麼了？”
“呃，沒事兒。”侯小林尷尬地站起來。
林欣雨仔細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伸出手，拉住侯小林的胳膊，把他拽進了隔壁的辦公室。
“欣雨姐，你這是……”侯小林不解地看著她。
林欣雨將他帶進隔壁的辦公桌前，指著椅子，示意他坐下。
侯小林不由分說，按照她的指示坐了下來。
“侯小林，你老實跟我說，你和侯峰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欣雨嚴肅地看著他。
“我……”侯小林遲疑片刻，說：“沒有什麼事，真的。”
“你騙不了我的。”林欣雨盯著他：“侯小林，你不會平白無故的跑過來跟侯峰道歉，對不對？”
“我是覺得愧疚，所以……”
“如果僅僅是因為愧疚，你大可不必。”林欣雨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侯小林沉默半晌，說：“我最近得罪了李副總裁的侄子。他昨晚打電話給我，警告我離開這個崗位。我擔心連累你們，所以想過來請教一下……”
“哦，原來是這樣。”林欣雨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地看著他：“李副總裁的侄子？他怎麼會知道你的存在？”
侯小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和侯峰比較像？他懷疑我和他弟弟有關係吧。”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我暫時還沒想到什麼辦法。”侯小林苦笑了一下：“但是，欣雨姐，你放心吧。我不會牽連到你。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解決。”
“我當然相信你，侯小林。”林欣雨安慰道：“別怕。我們一起想辦法。”
侯小林感激地看著她：“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嘛，這麼見外幹什麼。”林欣雨笑吟吟地說：“你先回家休息兩天吧。等這陣風頭過了再來上班，我幫你請假。”
“好。”侯小林答應了。
“對了，你還記得侯峰的妹妹嗎？”林欣雨問道：“叫侯雨菲的那個姑娘。她今天過來了。說想見你。”
侯小林皺眉：“她找我幹什麼？”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聽她說，她媽媽最近精神狀態很差，總是夢遊。她希望你有空能夠抽空過去看看。”
侯小林沉思了片刻，緩緩點頭。
“行。那我先走了。”
侯小林離開了醫院，回家收拾東西準備去看看侯母。
路上，他接到了李傑的電話。
“喂，小子，最近在忙啥呢？”
“沒忙啥，陪我爸。”
“喲嗬，你爸怎麼樣了？”
“挺好的。就是腿腳不利索，整天坐輪椅。我媽也沒多大變化，就是臉色不太好。”
“哈哈，這才多少年沒見？你爸居然能坐輪椅了。”李傑笑嘻嘻地說：“看來，你媽也快退休咯！”
“我媽說了，她要繼續幹。”侯小林說：“等我爸出院後，她就辭職，專門伺候我爸。我們全家都盼著我爸早日康複呢！”
“嗯，你這孝順孩子。”李傑讚許道：“你也趕緊找份穩定的工作，賺錢養活你爸啊！”
侯小林笑了：“我倒是想呢。不過，我這輩子估計都做不成什麼大富翁了。”
“你不會還惦記著那些事兒吧？”李傑說：“我勸你還是算了吧，侯峰這種貨色，你惹不起的。而且，就算你鬥贏了他，你也未必能撈到好處。”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黑白。”侯小林堅持道：“我認為隻要有能力，就沒有黑與白之分。”
“嘿，小子，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李傑冷笑一聲：“你這麼執拗幹嘛！不聽勸呐你！”
侯小林微微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李傑知道他聽進去了，便換了個語調說：“我這麼說吧，小子，這世界其實挺簡單的。你不用考慮什麼狗屁‘規則’，更不需要考慮什麼‘黑白’，隻要你有錢，你就是王者。你不想當王者，你也得當王者。”
“你是不是想說‘錢是萬能的’？”侯小林問。
“對啊！錢是萬能的。有錢，什麼事情都可以辦到。”李傑說：“你有錢，你就是老大！”
“你有錢？你拿什麼跟我比？”
“我靠！”李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你小子，還真是冥頑不靈。”
侯小林笑了一聲，說：“我明白了。”
李傑納悶了：“你明白什麼了？”
“你根本不懂商業運營。”侯小林說：“你隻是憑借一腔熱血去闖蕩。你根本不知道怎麼操控一家企業的命脈，怎麼把它玩弄於股掌之間。”
“你懂？”李傑嗤之以鼻：“那我問你，如何將一個億的投資，變成一千塊的效益？”
“呃……我覺得，如果是按照一般的經濟理論，這應該很容易達到目標。”侯小林頓了頓，又補充說：“不僅僅是理論上的，事實上這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所謂‘事實’，就是你親手創造出來的。”李傑反駁道：“我們都知道金融危機帶來的影響，我們也知道，短期內想挽救一家瀕臨破產的傳統電腦製造企業是極其困難和不現實的。但是，如果我們能提前預判金融危機的結束，並加快推動這場危機的擴散速度，甚至改善危機的結構，那我們就可以盡快實現盈虧平衡，並獲得較高的收益。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侯小林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說的雖然也有道理，但是，你忘記了一個關鍵問題，我們不具備這種預測危機的能力。”
“對，我承認，你剛才那番話很有道理，但是我並不打算按照你的思維來解決這個問題。我覺得，既然我們有能力，為什麼不自己嚐試解決它？”
“可是，我們並沒有足夠的經驗。貿然嚐試風險很大。”
“所以才需要我們互相交流。你不覺得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密切了嗎？”
“確實是這樣。”侯小林笑了：“我很樂意向你請教。”
李傑拍了拍侯小林的肩膀：“放輕鬆，你是個優秀的青年才俊，我相信，隻要給你一點時間，你一定可以獨立撐起一片天地。”
侯小林搖了搖頭：“謝謝你的鼓勵，但是，我不會這麼做的。我希望能像你這樣，在某個特殊的領域做出卓越的貢獻，這才是我追求的東西。”
李傑說：“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啦！”
兩人說說笑笑往酒店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聽到身邊有幾個女孩在議論。
李傑側耳一聽，原來那幾個姑娘都在討論剛剛在街上的那一幕，都說那個男孩好帥哦！
“哇，我們看到的是不是《超級英雄》裏的蜘蛛俠？”
“我也覺得像！我喜歡超人，喜歡蜘蛛俠，我愛他們！”
“他長得太帥了，簡直迷死人！”
“是啊是啊，比明星還帥！不行了不行了！他是我偶像！”
“別犯花癡了，你看到他旁邊那個女孩沒有，她比你漂亮多了！”
“哎呀！我看見了！那個美女也好漂亮呢！”
“你說她是幹嘛的？好像穿著職業裝耶！”
“你傻啊，肯定是他秘書唄，或許是助理。”
“我的偶像誒！”
“我也是啊！他好厲害啊！”
“他是什麼科班畢業的？哪個專業的？”
“我們要是早遇到他就好了……”
“我倒是想早遇到他……可惜沒遇到啊……”
“哈哈哈！”李傑忍不住笑了起來。
侯小林說：“你笑什麼？”
“沒什麼。”李傑笑著說：“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話：有緣千裏來相會。”
“嗯。”侯小林點了點頭，似乎是讚成了李傑的觀點，但是他隨後又說：“可惜緣分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更希望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
“我倒是很羨慕你的選擇。”李傑歎息著說：“我們這些人啊，都活得跟狗似的。除了每天吃飯睡覺工作賺錢，我們還剩什麼？”
侯小林笑了笑。
“我真羨慕你，侯小林。”李傑由衷地感慨著，“你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侯小林笑著搖了搖頭：“你錯了。我父母不是那種溺愛子女的人。”
李傑愣了一下，隨即苦笑。
侯小林又說：“而且，我爸媽也絕對不願意讓我繼續沉迷於娛樂圈。”
李傑笑了起來，“所以你就拒絕了林老師的邀請，跑來當程序員？”
侯小林說：“我爸爸曾經告訴過我，人生沒有必須的事情。如果非要做一件事的話，那麼你要選擇對你最有利的事情。我爸爸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在商界叱吒風雲一輩子，卻甘願退居二線，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程序員。”
“那你呢？”李傑問：“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才答應做一名程序員的？”
侯小林說：“因為我知道，我的父親，一個偉大的人，在他的一生之中，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完成自己對未來的規劃。這對於一個商人來說，簡直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這麼說來，你其實是為了幫你爸爸圓夢才留下來的？”
“也不全是吧。”侯小林說：“我現在還算是一名初中生，還有很多課要讀，我並沒有那麼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那麼，你現在已經找到合適的工作了？”
“沒有。我打算先在網絡安全研究院做幾期程序員的培訓，然後再慢慢尋找合適的工作。”
李傑問：“你覺得，我這家網絡安全研究院，如何？”
侯小林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說：“我覺得很棒。我可以把程序員這一職業當成我的第一誌願，我會努力在這裏做下去的。”
“那麼，等你在網絡安全研究院培訓結束之後，如果你想換崗位的話，隨時聯係我。”
“謝謝，李教授。”
林欣雨看著他倆談話，微笑著說：“你們聊完了嗎？”
侯小林說：“差不多了。”
林欣雨又問：“李教授，你們準備去吃晚餐嗎？”
李傑說：“嗯，準備吃了。你呢？”
林欣雨說：“我也準備去吃飯了。”
李傑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八點鍾了。林欣雨今天忙碌了一整天，也該餓了。
他便對侯小林說：“那就這樣吧。我先陪她去吃飯。回來咱們再聚。”
“好。”
三人道別後，各自離開。
林欣雨坐進車內之後，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李傑問：“你怎麼了？剛才聊什麼呢？”
林欣雨回過神來，笑了笑，“哦，沒什麼。剛才在討論我的一篇稿子。”
李傑說：“你的稿子？什麼類型的？”
林欣雨說：“我打算寫個關於ai技術的論文。你知道我是搞計算機軟硬件的。”
李傑說：“你的論文寫好了？”
林欣雨點了點頭，說：“前段時間才出版了，已經發表了。”
李傑笑了笑，說：“你的水平確實高，連這麼冷門的題材都被你給弄出來了。”
林欣雨淡淡一笑，說：“哪兒啊，我也是碰運氣。我隻是想嚐試一下。不過這篇論文的題目挺難的。我寫了很久。我還沒寫出來。”
李傑哈哈一笑，說：“我看看。”
他湊過腦袋看林欣雨手裏拿的紙條，林欣雨順勢把紙張遞給他，“喏，看吧。”
李傑低頭掃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咦？你也覺得這個題目不太好寫？”林欣雨笑了起來，說：“是不是？我早就猜到了，所以一直猶豫要不要寫。”
李傑呆呆地看著紙條，一言不發。林欣雨有些奇怪，又看了看紙條上寫著的字，頓時臉色煞白！
紙條上赫然寫著：“ai技術將使人類的智慧產生質變，從而改變人類的命運，但是它需要付出代價。”
林欣雨驚愕地望著李傑，李傑卻依舊保持著沉默。
“怎……怎麼會這樣？”林欣雨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猛地轉身向駕駛室走去。
李傑站在原地，看著林欣雨慌亂無措地拉開車門跳了上去，緊跟著汽車啟動，迅速遠去。他深吸口氣，緩緩抬起右臂，輕輕放在額前。
他閉上眼睛。
林欣雨在開車，車速飛快。李傑靠在椅背上，雙眉緊鎖，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林欣雨的臉色蒼白，滿臉的汗珠從鼻尖滾落下來。
李傑伸出手，用拇指抹掉她的汗滴，問：“你怎麼了？”
“我……”林欣雨咬住嘴唇，說不出話來。她顫抖著伸出左手，抓住李傑的衣角。李傑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柔聲問：“別怕，告訴我，怎麼了？”
“這個……這個……”林欣雨吞吞吐吐的說：“我的論文出了問題，我懷疑我們研究的項目不行，但是我又不敢告訴我爸爸……”
“沒錯。”李傑說：“因為你的這篇論文，涉及到了ai技術的核心理論。”
“核心理論？”林欣雨睜大了雙眼，驚恐地問：“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解答。”李傑慢慢地說。
“李教授……你的意思是……”
李傑歎了口氣，“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麼遲遲沒有交出論文。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信心寫出你預想的東西。或者說……你害怕失敗。”
林欣雨急道：“我……我真的沒有信心……我怕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李傑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地說：“不用擔心，欣雨。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我也相信你可以寫出你想要的論文，你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優秀。”
林欣雨搖了搖頭，淚水奪眶而出，哽咽道：“我真的不想失敗……我害怕失敗……我不想成為失敗者……”
李傑抱住她，撫摸著她的長發，安慰道：“傻瓜，我怎麼忍心讓你失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李教授……”林欣雨哭得泣不成聲，“我……我真的害怕。我真的……我好累，我好累……”
“乖，欣雨，沒事的。”李傑親了親她的耳朵，繼續說：“我相信你。不過，這種事情，我們隻能靠你自己去堅守。如果你不夠勇敢，我幫你寫，你不要害怕。”
林欣雨搖搖頭，說：“我……我真的不想輸給那個人……我……”
李傑微笑道：“你放心。我會全程陪著你，我會一直支持你的。你想寫出什麼樣的論文，我們就寫出什麼樣的論文。”
林欣雨抬起頭，看著李傑認真的表情，擦了擦眼淚，鄭重地說：“李教授，我一定會努力寫好的！你放心！”
李傑笑了起來，揉揉她的腦袋，說：“嗯。”
林欣雨忽然撲進李傑懷裏，嗚咽道：“對不起。”
“傻丫頭，為什麼說對不起？”
“是我害得你被辭退。”
李傑搖搖頭，說：“你沒有錯。”
“我……”
李傑笑著說：“你覺得，我會被辭退嗎？”
林欣雨詫異道：“為什麼？”
李傑說：“因為我現在還很忙啊，你忘記了嗎？”
林欣雨眨眨眼，說：“呃？難道不是你辭職了嗎？”
李傑笑道：“是我要辭職，不是我們科研團隊要辭職。我們的科研活動，是要向上級申請的。”
“哦，這樣……”林欣雨恍然大悟。
李傑看著窗外，悠悠地說：“我現在隻希望我們科研的事業可以早點完成。等我把我的事情做完之後，我就會退休。退休後呢……”
李傑沒再說話，林欣雨也沒再問下去。
汽車一路疾馳。
侯小林坐在副駕駛位置，時不時扭頭看著後視鏡。
他在想，李教授為什麼要讓他當司機？為什麼讓他送他的愛人？為什麼帶她出來旅遊？
難道李教授想趁機跟林欣雨培養感情？可是看上去又不像。李教授雖然看似隨和，骨子裏卻非常驕傲，他絕不願意利用權力去占便宜。更何況是自己的愛人呢。
他越想越糊塗。
他轉過身子，透過後視鏡看著林欣雨，說：“嫂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你平時很少化妝吧？”
林欣雨微微紅了臉，低下頭，輕輕地說：“我平時不太喜歡化妝。”
侯小林笑嘻嘻地說：“不喜歡化妝也挺漂亮的。”
林欣雨笑笑：“謝謝……”
侯小林笑嗬嗬地說：“嫂子，我叫侯小林，我是李教授手下的助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林欣雨猶豫了一下，說：“我姓林，單名一個婷字。”
侯小林笑著說：“原來是林婷姐，你好你好。我今年27歲。你多大啦？”
“21。”林欣雨有些羞澀。
侯小林哈哈一笑，說：“看不出來，林婷姐還蠻保守的嘛！”
李傑咳嗽一聲，侯小林立刻閉嘴。
李傑說：“欣雨啊，我們今天先不回家吃飯，我們找個酒店吃飯。”
“啊？”林欣雨顯然愣了一下，她有點緊張地看了李傑一眼，才說：“不是……不回家吃飯嗎？”
“嗯，你別擔心。我們去喝咖啡。我有幾句私房話要對你說。”
林欣雨看了看李傑，又看看侯小林，點了點頭。
李傑對侯小林說：“我們走吧。”
林欣雨連忙拿出紙巾遞給李傑，說：“謝謝你。”
李傑笑了笑，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
林欣雨有點尷尬，又把手伸進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李傑。
李傑接過來，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侯小林笑眯眯地說：“欣雨姐，我來開車吧？”
“哦……謝謝……”林欣雨慌亂地從李傑手裏搶過鑰匙，打火啟動車輛。
侯小林說：“哎，你慢點兒。注意安全啊。”
林欣雨嗯了一聲，加速離去。
李傑說：“欣雨這孩子挺乖巧的。你們兩個都比我小，我都快當爸了。你們倆還是孤兒寡母的。要是你們遇見合適的，趕緊談談戀愛結婚吧。我可聽說，現在很多人辦事不牢靠，都是先上床，再戀愛的。”
侯小林嘿嘿一樂，摸摸鼻子說：“哪兒那麼容易呀？我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了。”
“為什麼？”李傑問。
“沒錢唄。”侯小林聳了聳肩膀，無奈地說。
李傑歎息道：“唉，窮人真是命苦啊。”
侯小林說：“可惜我命不苦，遇到了一個有錢的老婆。”
李傑說：“是啊，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她。如果將來有一天她嫌棄你了，或者移情別戀了，那時候你哭死也晚了。”
侯小林笑道：“放心，不存在這種情況的。她是我媳婦兒，我疼她還來不及，怎麼舍得拋棄她？”
“哈哈，你小子倒是敢說。”李傑指著侯小林說：“但願你說到做到。”
林欣雨忽然問：“那……我們去哪兒？”
李傑說：“先去吃東西，吃飽了再去買衣服。你看你，穿得這麼樸素，一看就知道沒錢，我這個師傅的臉往哪兒擱？”
“可是……”林欣雨遲疑道，“我怕花您的錢。”
李傑擺擺手，豪邁地說：“別說花我的錢，就是花我的血汗錢，我也認了。”
林欣雨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覺得，李傑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好玩。她甚至懷疑李傑是在逗她笑。因為她實在看不出，李傑是個特別幽默的人。
李傑繼續說道：“其實我最近在琢磨，咱們應該搞一次活動，吸引顧客來買東西。”
侯小林插嘴說：“你不是不搞活動嗎？”
李傑瞪了侯小林一眼，說：“我什麼時候說我不搞活動了？我是覺得，咱們可以搞一些新鮮的東西，讓顧客感興趣。你想啊，現在網絡信息那麼發達，各行業、各個圈子都需要信息來支持，隻要信息量足夠大，產品銷售肯定會爆。”
侯小林問：“那你準備搞什麼？”
李傑說：“我剛才想了半天，決定搞個促銷活動，把我們的產品推廣出去，讓他們自己選擇購買的類型和價格。”
林欣雨驚訝地說：“這樣能成功嗎？”
李傑神秘地笑了笑，說：“放心吧。我這套路深著呢。”
侯小林拍了拍李傑的肩膀，笑道：“哥，你太壞了！”
李傑哼了一聲，說：“你懂個屁！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不搞活動嗎？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搞推薦位活動嗎？因為這些活動不僅浪費時間精力，而且會讓人覺得虛偽。你看我搞的那個推薦位活動就知道啦，明明就是我想推薦什麼就推薦什麼，非要搞個‘我們的產品是什麼’的噱頭，簡直是腦殘。我們的產品是什麼？是藝術！是傳承！你知道什麼叫藝術嗎？”
侯小林搖搖頭。
“藝術不像商業一樣複雜，它簡單純粹得很。你可以簡簡單的詞語來形容它。比如：美麗的事物。比如：高尚的思想。比如：優雅的氣質。”李傑頓了頓，又說：“但是，我們的產品並不完全是美麗的事物和優雅的思想，我們是高尚的藝術，是優雅的氣質，是……反正你們不懂，等你們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林欣雨說：“對於我們這種平民百姓來說，你說的這些東西確實很難理解。”
“哈哈，你錯了，我這個人很健談的。”李傑笑了笑，說：“總之呢，我們要搞促銷活動，必須有自己的創意。我們不僅要讓顧客買到自己滿意的產品，也要讓顧客看到我們的誠意。我們的產品一定要符合我們的審美觀念，我們要給消費者帶來最舒適，最愉快，最優越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