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鍾離先生,怎的癡了?”
鍾離聽著雨聲,身側緩緩傳來無數熟悉的聲響,他們用著不同的語氣詢問著,哀怨著,鍾離緩緩睜開眼睛,隻剩下一個灰蒙蒙的世界,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到處都是大霧彌漫,似是入了障。
雨聲砸在傘沿滴落,一滴雨水砸到手上,是冷的。鍾離側目而視,那襲白衣依舊,普普通通,幹淨而挺拔,讓人想起雪地湖泊旁的鬆。他好像終於清醒了過來,眼底是看不懂的情緒,安靜的撐著傘。
不安的情緒開始蔓延。
混亂的記憶在這裏閃爍著,四周開始蔓延出詭異的灰煙,那些雨水越來越暗,雨聲也越來越重,可傘外的雨勢看起來卻越來越小。
那人的膚色極為白皙,挺秀鼻梁與瑩潤眉眼哪一分都恰到好處,尤其是那形狀美好的唇,一抹豔麗給清冷麵龐點上了好顏色,他緩緩笑了起來,淺淺的,依然很溫和,卻刹那間生動起來。
頭越來越沉,鍾離慢慢的感覺到了疲憊,亂七八糟的記憶突然塞進腦子裏。呼吸沉了起來,心髒也好像慢慢無法跳動。
“你愛我嗎?”
愛……
“不……你誰都不愛,你隻愛你自己。”
旁觀者。
雨勢小了,他癡笑著扔了傘,然後緩緩在雨中融化。鍾離安靜的觀望著,隻是觀望著,他是旁觀者,也隻是旁觀者。
可他站在雨裏……也是濕的。
鍾離愣愣的注視著那隻破敗的油紙傘,才一會兒便無法使用了,遲疑了好久好久,才緩緩拾起來,用衣袖擦了擦傘上的汙漬。雨一直下,雨勢又大了起來,這個世界該有一把傘。
不是你說真相是什麼就是什麼,不是你說是白的就是白的,大雨還在下,輪回從未停止,每一個人都有罪。
旁觀者。
“先生覺得我和他如何?”
認可度沒有欺騙誰,沒有認可就是沒有認可。
他又撐著傘從大霧裏走來,沒有其他雜音,嘴角掛著溫和的笑意,卻少了幾分生氣,是他,又不是他。似乎在詢問上一個他和如今的他相比之下誰更讓人滿意。
他給鍾離撐了一會兒傘,等雨勢小了,笑著看著鍾離沉默的樣子,點了點頭,便扔了紙傘,迅速的融化在雨裏,那屍骨慢慢的化為一縷灰霧,現在,他是大霧中的一員。
旁觀者,怎麼不說話?
鍾離頭疼的厲害,已然入了障。
一隻殘破不堪的紙傘安靜的躺在雨幕裏,無人撿起。
雨一直下,雨勢越來越大,狂風吹了起來。那隻新來紙傘過了許久才緩緩從大霧裏走來。
鍾離恍惚覺得他已經不想繼續了,雨勢真的太大了……
他還是撐著傘走了過來,臉上終於有些氣憤,雨怎麼還在下。他每次都會帶來一句來自過去的話。
好半天,鍾離也沒聽到他說什麼,傘麵已經破開了,雨水逐漸從破敗的傘骨淌了下來,他在慢慢融化,握住傘柄的手已然成了一副枯骨,卻依然沉默著,直到最後一刻。
“世人向我求長生……”
“我為何不給?”
那隻破敗的傘骨被他插進土裏,雨聲緩緩砸出一聲淺笑,諷刺又瘋狂,他隨著濃稠黑雨緩緩融化。
旁觀者,怎麼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