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晴這時光2(1 / 2)

每年的九月份,開學之初,學校都會招來一批老師實習。這次新來的體育老師是個男的,很年輕,教我們踢足球,還讓我們自己分組比賽。

那段時間思微總是一副臉色蒼白無精打采的樣子。她和我一組,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和大家一起玩,一言不發。也許是因為心神不寧的緣故,莫名其妙的竟然把球踢到了自家球門裏。

我瞅準機會在一邊冷言冷語,不會踢球就不要踢啊,再怎麼找也不能朝自己的球門裏踢吧。我的尖酸刻薄立刻點燃了大家哄堂大笑的導火索,火山爆發也不過如此恢弘和誇張。

我在一邊笑得沒心沒肺的,忽略掉她忽然煞白,失掉全部血色的臉。足球就在這個時候朝我腳下滾過來,我下意識地伸腳一擋。球立刻改變了方向,穩穩當當的再次滾進我們對的球門。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臉上,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年輕的男老師也忍不住替思微出頭抱不平,斜睨著我十分不屑的說,看看你自己那水平,還說別人呢,哼。

在大家連半點兒停頓都沒有的繼續捧腹裏,思微一直沒說一句話,看也沒有看我一眼,麵無表情地徑直離開了。

很快,思微和班長分手了。她扔掉了班長送給她的手鏈。在於理光著腳奔跑,被玻璃劃破了腳掌鮮血直流。

那天晚上,班長寫了分手宣言在自己的隨筆本裏,然後被我這個語文課代表收起來準備一起交給語文老師。思微回寢室後跟我要,說她想看看。我強硬著態度沒有給她。她站在我的床頭倔強地等著。我沒理。

熄燈後大家都睡了,我半夜裏醒來,發現她竟然還站在我的床頭維持著那個姿勢不變。就那麼站著,表情都沒有變。

我忘不了月光下的思微,有多麼的蒼白和無助。她小聲說,借給我好不好,我答應你我不看。我隻是想抱著它睡,真的,我明天一早就給你。我答應你我不看,我隻是想把它抱在懷裏,要不我睡不著。

她喃喃地低下頭去,聲音裏有細微的哽咽譴倦。

那一段時間,思微筋疲力盡萬念俱灰,甚至想到要退學。幸虧一向疼愛她的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規勸引導,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她的想法。又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能後在眾人的眼神裏學會了淡然自若,處變不驚。

就在一切都可能要重新開始,明天的太陽又會是新的時候,思微的身體又出了問題了。

高三下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早自習。她說她身體不舒服,特別難受。大年初六清晨六點,我陪她去醫院。

冬天的清晨空氣幹冷,我握著她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厚厚的積雪裏。去麵臨一個即將到來的不知什麼程度的壞消息。

診斷書出來的時候,她搶在我前麵接了過去。肺結核初期。

回來的路上,她拿診斷書的右手一直在抖。我想從她手裏奪出來。她機靈了一下避開我的手,然後三下兩下把診斷書撕得粉碎,丟在雪地裏。雪白的紙片隨風飄飛向遠處,我的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好。

思微忽然停下腳步,輕輕呢喃道。暢,我走不動了。暢。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喊我。隻有一個字,暢。但是再自然再親昵不過。

暢,我走不動了。她說。

我的心忽然就狠狠的疼了,眼眶酸到快要睜不開。我握緊她的手,帶著哭腔說。沒事的,思微,你還有我,有我陪著你,我在你身邊。

誰都不知道在那一刻我有多麼心疼我身邊這個命運多舛的女孩子。她不幸但是她倔強,她倔強但是她仍然很不幸。她其實一直,從來都不曾做錯什麼,隻是命運總是在跟她作對,總是在作弄她折磨她。那個說我絕不服輸,說我絕對能行的人。她說,她走不動了。

也許就是在那一刻起,我發誓從今往後要永遠對她好,永遠陪在她身邊,即便不能保護她,也要陪著她,不讓她一個人。

就在那天的雪地裏,她告訴我來這所縣級中學讀書的原因。

因為長得漂亮,並且個性孤傲,她從小就被別人欺負。男生揪她的小辮,在她的新衣服上撒墨水,甚至還會打她。女生誰不跟她說話,集體站在路上一起罵她,搶她的書包然後丟到下水道裏。從小學到初中,一直如此。

安然無恙的一年過去之後,她甚至狂喜。但一年之後,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要去麵臨這樣如出一轍的命運。

我想告訴她其實不直都不是她的錯,不過所有人都有這樣的通病,他們氣量狹窄,心理陰暗,輕微變態。可是我看著她清澈如水的眼睛,隻是感覺無比的慚愧。我很想說對不起,想說我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卻做了最不利於她的事情。

她明白我的一切,於是淡然的接過我的思緒。她說,暢,不要自責,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