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在醫院,洗了胃撿回一條命。
是村長救了我。
爸媽是奔著求死去的,毒藥的攝入量很大。村長到的時候,兩人已經不行了。
我吐了一些出來,保住了小命。
悅然食量小,也幸運地活了下來,但一直昏迷不醒。
爸媽沒有親戚,出院後,我們倆就住進了村長家。
他們夫妻年過半百,但沒有孩子,不忍心把我們送進孤兒院,就收留了我們。
陳叔和陳嬸是極好的人,對我格外照顧,給了我從未有過的關愛。
是他們幫助我,從失去家人的無助和悲痛中恢複過來。
父母的葬禮是他們幫忙操辦的,白雪還未蘇醒,也一直是李嬸在細心照料著。
他們給我買了新書包,親自送我去學校。
那會兒高二新學期已經開學了,我因為住院落了一個多月課程,陳叔還給我報了補習班。
我再次走進學校的那一天,他們站在校園門口久久不願離去,就像那些普通的父母一樣。
以前為了趕回家幫媽媽照顧妹妹,我是走讀的。陳叔陳嬸為了讓我專心學習,給我辦了住校。
悅然現在昏迷著,不需要像從前那樣隨時守在身邊。
我終於重獲自由,開始了正常的高中生活。
怎麼來形容當時的感覺呢?
就好像快溺死在海裏的時候,突然被人撈了出來,大口大口的空氣灌入肺裏。
沒錯,是重生的感覺啊。
曾經那些可怕的記憶在我腦中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充實的學習生活,和久違的輕鬆感。
可好景不長,三個月後,悅然醒過來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傷了陳叔和陳嬸。
我收到消息趕回家的時候,妹妹已經被綁起來了,陳叔的左眼瘀青一片,陳嬸的額頭腫了個大包。
他們本不用承受這些的。
愧疚感讓我無地自容。
我想帶著妹妹離開,可我們又能去哪呢?
陳叔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怕我自責,遞給我一個剝好的雞蛋,說:“去給你陳嬸揉揉。”
陳嬸也輕聲安慰我:“俺們倆沒事,都是粗人,皮糙肉厚的。”
他們說把我當成了親生的孩子,讓我別多想。
我哇地的一下哭出了聲,我好想留在他們身邊。
人這種動物,最不怕吃苦,怕就怕苦盡甘來之後,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幻夢一場。
嚐到甜頭之後,就真的很難再回去了。
妹妹又被套上了鐵鏈,我也不住學校了,每晚回來守著她。
學期最後一天我回來得早,不小心聽到了陳叔和陳嬸的談話。
陳叔抽著煙,一臉愁容,“要不給悅然找個精神病院?”
陳嬸在一旁按著計算器,皺著眉頭,“得請看護,要花不少錢的。政府給這倆孩子的補助根本不夠,咱還要供小敏讀書呢。”
陳叔聽完長長地歎了口氣,“小敏是個好孩子,就是被這個妹妹拖累慘了。”
“誰讓你當時兩個都救的?”
“有其他人在場看著的呀。”
“那以後到底咋辦?”
…………
畢竟不是親生父母,天天照顧一個瘋瘋癲癲的孩子,一定已經到極限了吧。
我走進家門,裝作無事發生,默默進了妹妹房間。
“真羨慕你,什麼都不懂。”我扯出一絲苦澀的笑。
悅然又犯病了,狂暴地看著我,鬧得比平常更凶了。
一直到深夜,都不曾停歇。
我聽見陳叔、陳嬸的房門開關了許多次,一定是睡不好。
寂靜的黑夜裏,鐵鏈哐當哐當的聲音突然讓我覺得無比煩躁,這根鏈條就像鎖在了我身上,怎麼都無法掙脫。
如果沒有妹妹,那該有多好。
我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
等妹妹睡著後,我走到她身邊,直愣愣地盯著她看,就像曾經她砍我的那個雨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