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葵起夜去茅房，一開門發現秦淮生竟抱著被子守在門口。
“你做什麼？”明葵一臉詫異，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秦淮生委屈的努了努唇：“我這不是怕你又背著我們單獨行動嗎？”
“我上茅房，趕緊回屋睡覺去，當心著涼。”說完，便將秦淮生趕回了房間。
夜深露重，牆上的樹影也搖曳不停，剛從茅房出來的明葵一扭頭，便看見白衣男鬼坐在那高高的院牆上，麵無表情的盯望著她。
明葵原本微抿著的唇便這麼直接一垮，然後就下意識的甩了一張符出去。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於是那道符在白衣男鬼的麵前這麼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明葵的手上。
“你變態啊。”明葵不悅道。
高牆上的白衣男鬼沒有回應她，仍舊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明葵想，這大抵就是默認了吧。
“你來這邊做什麼？”明葵問他道。
但白衣男鬼還是沒有說話，也許他是閑著無聊，也許是那義莊的鬼魂太多，他嫌吵。見白衣男鬼又沒回答，明葵隻好繼續在心裏揣測他的答案。
月光下，一高一低的一人一鬼，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其實明葵還從未仔細望過這雙眼，該怎麼形容呢？
疲憊，空洞，沒有一點光亮和情緒。
按照她的思維來說，那不是一個失憶的人該擁有的眼睛。
“你記得的，對嗎？”
枝葉被風吹得作響，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的麵容越發蒼白、削薄的五官輪廓也渡著一層細微的銀色光芒。
風攜來一縷沙，明葵被吹迷住了眼，當眼前再恢複明晰時，她隻看見麵前這一個人的唇張了又合，她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直到那猶豫許久的男鬼終於開始說話。
她長舒了口氣，然後開始專心致誌地聽那男鬼講故事。
原來那男鬼隻是這裏的一個過路人，生前遭遇劫匪，死前他從高高的山坡上滾落下，撞到了頭，死後他再恢複意識時，生前的許多事他已經盡數忘卻。
隻剩下慘淡如血的天、隨風搖曳的枯枝條、疲憊沉重的身軀、呼吸時伴隨的陣痛、以及腦海裏那個想不起來、也看不清臉的模糊身影。
他屍體旁邊有個包袱，但已經被人翻了個底朝天，裏麵已經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初冬降臨的早晨，他的眉頭結了一些輕微的霜，睫毛上糊著一小坨褐色的血痂，貼著臉龐的那塊土地被他唇角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小塊。他的臉上、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血跡，但沒有一處是致命傷，所以他是死於傷勢過重。
醒來後，他在他涼透的屍體旁靜坐了許久。直到那日，這張臉的主人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我遊蕩到下半夜回來，便見這張臉的主人在擺弄我的屍體，他換下我的衣服，用刀和石頭刮花、砸爛我的臉，又趁著夜色將我搬到了河邊。而在將我丟到河裏前，他將一塊玉佩放在了我的身上，不過也許是考慮到水流湍急，擔心玉佩會被衝走，於是他又拿回那塊玉佩，直到我被人打撈起，一直藏在人群裏的他也出現，趁亂將那塊玉佩重新放回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