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清朗,每一顆星星都無比清晰明亮,像一灣如絹如練的潭水倒映在頭頂。
不像之前有滂沱大雨為之遮掩,這次利器劃破長空的破風聲聽起來就尤為清楚、尤為尖銳。
箭羽“唰”地紮進宮裏,速度極快、來勢極猛,沿路的守備著皇宮的禁軍齊齊看向那支箭,又飛快扭頭看向箭飛來的方向——直到這一刻之前,大部分人的記憶還是明確的,像慢放的鏡頭一般明確的知道這是一個開端,不論多少年後回憶這件事都要從這一幕開始——箭頭裹了軟筋散的箭雨兜頭撲來,視野裏隻有密密麻麻的箭和接二連三倒下的人。
但接下來的事,很多人就沒什麼記憶了。
“防禦——”先是羅茂下達防禦的指令,禁軍紛紛舉起手中的盾,一層一層往上疊加,組成厚厚的盾牆,牢牢地佇立著。
他們不動如山,卻方便了程鋒疾行如風的攻擊。他看準時機,下令衝鋒,隻率領一千五百人,就一路殺到了玄燕宮。
“變陣——”羅茂再次下令,但程鋒的人比他們動作更快,幸運的人被箭紮中,隻是昏迷而已,不幸的人脖子上可是多出來碗口大的疤。
“繳械投降者不殺!”卓四季高聲呼喊三遍。
“我看誰敢投降!”羅茂扯著嗓子喊,對著幾步外的程鋒冷冷一笑:“真是小瞧你了!”
程鋒並不廢話,長劍一出,眨眼間來到羅茂麵前。羅茂一驚,匆匆格擋,還是被掀飛了刀。
血沫噴飛,羅茂悶哼一聲,捂著胸口,踉蹌著退後一步,跌在地上。
卓四季提劍上前,羅茂慌忙道:“別、別殺我!”
程鋒挑眉看他。
羅茂轉頭大喝:“都放下武器!”
還站著的禁軍們麵麵相覷,他們腳下是同僚的身體,有的人感到悲憤,有的人是恐懼大於其他。
“沒聽到嗎?!都放下武器!”羅茂大喊,他是真怕程鋒二話不說把他殺了。
卓四季適時地又重複道:“繳械投降者不殺!”
當啷啷——玄燕宮外的禁軍一個接一個丟下了武器,玄燕宮外的禁軍們也唯羅茂馬首是瞻,羅茂投了降,群龍無首的禁軍便不足為懼。
羅茂鬆了一口氣,到此為止,他沒有暴露任何差錯,可以向龐大人交待了。
他捂著傷處,吃痛地喘息,從隱晦的角度裏瞪了程鋒一眼。
“去通知殿下。”程鋒低聲交待屬下,而後向殿門禁閉的玄燕宮走去。
到了門前,程鋒突然停下來,扭頭問注視著他的羅茂:“好生奇怪,殿內怎麼一點兒聲音沒有?難道三殿下不在殿內?”
羅茂心一緊,盡量自然地回答道:“三殿下今日一直待在玄燕宮裏,不曾出去過。”
程鋒輕輕嗤笑一聲,“看來羅統領對三皇子也不是那樣忠心的。”
羅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握緊了拳頭,心想:待龐大人來了,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程鋒推開玄燕宮的殿門,殿裏靜悄悄的,一個宮人都沒有。
“搜。”程鋒隨意掃視一圈,負手道。
“是。”卓四季和舒沛領人進去搜查一番,很快來報:“啟稟主子,殿內無一人,三皇子殿下不知所蹤!”
“什麼——?”羅茂比任何人都驚訝:“這怎麼可能?!”
程鋒反而訝異羅茂的反應:“羅統領怎的如此驚慌失措?”
羅茂的嘴皮子抖了抖,方才的慌亂都是演的,這會兒的慌亂卻是真的:三殿下不在,龐大人的計劃怎麼辦?
他的瞳孔震了震,喉結上下一滑,發出好響的一聲“咕咚”,“殿下應該就在宮裏,或許是藏起來了……”
“我倒覺得三殿下已經不在宮裏了。”程鋒打了個手勢,命令屬下:“繼續去搜。”
搜查的範圍從玄燕宮變成了整個皇宮。
羅茂絞盡腦汁地想,他分明沒看到元朝延離開,元朝延會在哪?
他定然想不到,此時的元朝延就在龐宅。
時間往前回溯兩個時辰——
元朝延獨自一人坐在玄燕宮中,所有的下人都被羅茂清走了,他守著空蕩蕩的大殿,內心激烈地波蕩不安。
他通過每一扇窗戶觀察外頭的禁軍,記下他們換班的時間,然後趁換班的空隙跑了出去。他的母妃、皇子妃都被關在別的地方,但元朝延顧不上別人,隻想著自己逃走。
路上險些就被禁軍發現了,好巧不巧遇到了宋壘。
“喂!”元朝延揪住宋壘的包袱皮,力道沒控製住,包袱被扯開,露出裏頭的金銀器物。
“你偷東西?”
“你還有功夫在乎這個?都要沒命了啊殿下。”
宋壘隻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原以為跟著三皇子能飛黃騰達,結果屁都沒撈著。他見勢不妙,收拾東西就打算跑路,沒想到這一次他和元朝延居然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元朝延哪能不知道情況危急?但他牢牢抓著宋壘不放:“你打算怎麼走?帶我一起,否則咱們一起玩完!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