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是府內下人休憩的房舍,側麵是女眷的所在,隔兩堵牆是廚房,過了庭院綠池是書房,方才所在名疏竹堂,向東是小姐的別院,咱們再往前就是馬廄。”
“府內共三廚娘,四馬夫,十五仆役。分連進別院二進二出,地處睢陽別郊,總計二十四畝田。”
“馬房、廚房、小院皆要工工整整,萬不可髒亂出現那些醃臢玩意,前些年有一馬夫頂撞小姐,言暑氣蒸騰,簷陰薪爨助長炎虐,腥臊汗垢難以避免,馬廄蠅蚊攛掇更是常事,輕易避開談何容易。小姐覺他態度輕慢,一氣打了他三十板子趕出府邸。”
“汙狼藉切不可有,邊邊角角都要注意,仆役更不可汙手垢麵……”
連廊回折,日光斜立,兩人在廊下陰處行進,清菡抬手為江宿指明方向,江宿順著所指瞧去,池石園圃,芳枳樹籬編排,綠植蓊藹清袤,複道交窗,遠處雙闕連甍。
隨著進到一處院落,一顆粗茂槐樹立於中央,牆角木架晾曬著衣物,一健壯漢子拎著井水給一匹綁著麻繩的鬃馬洗涼,隻背身瞧見清菡進院,忙得從架上撈了件衣裳,毛躁套上。
“你是見過老周頭的,不過你那時昏了過去。是他將你安頓好的,他是本鄉人,你們見了定然不會陌生。呐,就在那。”
兩人停在大樹蔭下,碎光落頂,眯著眼,從陰涼屋舍走出一個穿著短衫的老漢,他頭頂肩上落著日光,兩三步走到繁茂濃蔭下,不消多言,就聽著清菡說道:“人我給你帶來了,他傷沒好全,小姐吩咐可要當心些。”
“馬廄裏的都是清閑活,重不了。柳管家,你事忙就先回吧,這交給我就成。”
說罷,清菡含笑點頭,走時她微微靠近,轉身之際在老周頭掌心塞了一枚狹小碎銀,老周頭眉頭微挑,彎臂進懷,鬼靈地朝後看了眼,眉開眼笑地送人走開,不多時把人帶去了馬廄。
“這些皆是良駒寶馬。這匹是青驄馬,這匹騮馬跟裏麵那隻駱馬是對頭,不能關在一間馬槽,天熱暴躁,也不能拉出去活動。裏麵還有一頭小駒是年初生的,旁邊牝驪馬是它娘。最近些日子日頭太熱,小姐出去得少,廄裏的馬都要挨著拉出來洗澡消暑。
咱們江府也是睢陽的大買賣主,處處講究排麵,要騎出去的馬不稱心,既丟了府上的麵子,也惹小姐生氣。小姐心善,是難得動怒的,動怒起來,可就遭殃了。”
老周頭手裏拿著把白菜葉,朝江宿說著馬廄情形,抬手喂給低頭尋食的騮馬菜葉。
廄內氣味還算幹淨,偶有蠅蟲飛舞,馬耳略動,搖晃尾巴驅趕飛蠅,淡淡地動物身味混著汗氣,茂綠幹草堆積在狹長馬槽,蒸騰地正午大汗淋漓。
江宿目光微移,看著那頭青驄駿馬朝著木樁蹭動額間。
“你身上還有傷,咱們不在這多待。每日清早都有送柴火的小販從那個小門進來,屆時送草料的小夥子會把草料擱這,那小子精得很,別被他耍了弄了潮濕的幹草回來。”
兩人從馬廄出來,棗樹綠枝隔著粉牆伸杈,濃陰下老周頭指著遠處柴垛旁的小門,說道。
那葉子長得不高,從壁上瓦片深處繁茂的綠叢伸出,江宿抬手從開花的樹上摘了顆豆大的綠棗,他湊到上麵嗅了嗅氣味,咬進嘴裏,還沒咀嚼兩下,就變了麵色。
“酸嘛?開了桂花這棗才熟呐。走,我帶你去屋裏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