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道瘦弱人影從小土房鑽出，邁著輕快的步伐往沐府外院大門而去。此人正是沐凡，此時的他身著一件幹淨得體的布衣，先前滅火時沾上的灰塵煙氣也一洗而去，一頭烏發束起，活脫脫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年郎。
知會了一聲守門老頭後，沐凡大步走出了沐府。
街道被暗夜籠罩，行人寥寥。這段路沐凡不能再熟悉了，不到一刻鍾的功夫，他便來到一片鬱鬱青青的竹林，借著月光隱約還能看到一座小竹屋。
奇怪的是這竹屋無門無窗，頗為幽閉，令人無法一窺究竟。
而沐凡似乎已是輕車熟路。他躡手躡腳地挪到竹屋最右方，右手放於角竹上，然後往左依次撫過七根竹管，摸到第七根時手掌握緊竹身，稍稍一旋，又往下用力一拽，竹管猛地下陷一小段，與此同時竹屋正中的十來根竹管一起沒入地底，屋內淡淡的燭光映到沐凡臉上，這便是竹屋的門戶了。
“古爺爺。”沐凡輕喚一聲，並未立即進去。
“凡娃子？老頭我這兩天正悶得慌，你可算來嘍！”屋內傳來一道飽含喜悅的蒼老人聲。
“誒，來了！”沐凡這才笑嘻嘻地跨進竹屋。
屋內布置清簡樸素，有竹椅，竹床，竹桌，一些茶具，以及一座簡陋書架，上麵陳放著不少古書。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牆上掛著的一個小竹籠，裏麵是一隻雪白信鴿，沐凡每次來它都是安靜地臥在籠子裏一動不動。
竹椅上半躺著一位老者，他麵相冷肅，臉頰爬滿了皺紋，頭發花白，而雙眼卻是幽靜深邃，不帶半點混濁。正是竹屋的主人古爺爺。
“哎，你這小娃子一來就要盯著這鴿子發愣，坐椅子上再看嘛！”看到還傻站著的沐凡，老爺子不悅地嘟囔了一句。
沐凡聞言拉來一把竹椅，傻笑道：“爺爺養的鴿子咋這模樣？不像別的鳥活蹦亂跳。”“來來，先嚐嚐我煮的竹葉茶——前兩天剛摘的鮮嫩葉子”說罷，老人便緩緩起身摸向茶壺。
見狀沐凡急忙道：“爺爺您多大年紀了，還是我手腳麻利點。”接著捏起茶壺給兩人皆是倒上一杯熱茶，品上一口，頓感淡淡甘甜，縷縷芳香，如徘徊於茂竹之林，滌蕩於清風之所。
古爺爺咂了咂嘴，幽深雙眼望向沐凡道：“嗬嗬，小娃子好一陣子沒來看我老頭了，這次來怕是有心事吧？”
“嗯，爺爺，我現在碰到一件事讓我有些為難。”沐凡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沐府家主將會給沐府少年凝聚靈根，這是踏入修煉一途的基礎，而你，不知何去何從，對吧？”老人又喝了一口茶，平靜地說道。
“啊？您怎麼知道的？”沐凡心頭微驚，古爺爺竟對自己心思了如指掌！
“嗬，老頭我雖久居竹林，但對沐府的一些事卻頗為清楚，你這小娃子的心結我也略知一二。”
“古爺爺，我真的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有時我想要變強，這樣以後就能保護家人和朋友，有時我又想當個凡人，像我這樣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人憑什麼踏入修煉一途呢？我沒有資格，沒有勇氣，沒有能力……”說到這裏，沐凡低下頭，眼睛已經濕潤。
老人聞言臉上浮現一抹凝重，臉上皺紋更是緊作一團，就這樣盯著沐凡，緩緩道：“你在畏懼什麼？強大的敵人？亦或是江湖的凶險？”
沐凡此時也頗為疑惑：是啊，自己在畏懼什麼？
不過還未等他答話，老人便又開口：“年方十二的少年不會如此惜命，江湖凶險之言對你來說更是虛妄。更多阻止你前進的還是你的出身吧？”
沐凡聞言抬起了頭，直視老人眼睛的刹那竟不由自主地想要低頭逃避。
是啊，他好像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出身，他看不起自己，也怕別人看不起自己。真可笑！
“半命天定，半命定天。大道，隻在心中。你可明白？”
老人一語如同驚雷在沐凡耳邊炸響……
走出竹林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朦朧月光隱於雲層之後，天地間繚繞著淡淡的霧氣。
然而低頭走路的沐凡絲毫未曾注意這些，隻是一直回味著古爺爺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