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重夢境、死亡與見竹染(1 / 2)

花千骨承認,她的精神世界早已崩塌。

她身邊愛她的人一個個離去,一個個在她眼前死掉她。她雖然擁有神身,曾是世上最後一個神,但她的世界隻有那麼小,一個個離去的、再加上一個白子畫就組成了她的全世界。

她說白子畫並不信她,她也早已不那麼相信他會不想傷害她了。

在她心裏,他釘了她十七根銷魂釘,他用斷念刺了她一百零一劍讓她斷情,他看著她被潑絕情池水逐往蠻荒,她麵前他刺了她兩劍、東方和小月慘死,在她和他麵前糖寶被殺害……

一樁樁一件件,她的世界就隻剩下了他一個,哪怕她成了妖神,她還是會渴望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識海裏沒有讓她繼續難過傷神,直接浮現了白子畫入夢那段。

花千骨不全信,她不信白子畫殺了東方兩千多世,他一千多歲,就算東方剛死就能重新降世,他一年就得殺東方幾次,那這一世東方是怎麼活到二十六歲的?

但是她願意試著相信大部分內容,哪怕那些與她的記憶並不相同,她還是矛盾的。他不知道他不能說話,也不知道她的臉已經血肉模糊。她以為她的不堪早就被剖開展露在他眼前,就連東方都說不懂他徇私枉法包庇她卻還毀她容貌,原來不是的,原來沒有那麼早。

她從來都知道白子畫會絕對遵守自己的原則,知道他除非找到遺神書否則不會允許身負妖神之力的她離開蠻荒。六十四根銷魂釘他替她受了,劇毒剛解,法力尚未恢複,又因將妖神之力封印進她的身體受到反噬……這些東方以前便讓她知曉,她也曾因此處處受製,但糖寶一死讓她心如死灰絕望到極致。

花千骨看著看著,又不自覺苦笑,為東方,也為白子畫的承諾,可白子畫進雲宮就是為了殺她,他最終還是親手殺了她。

愛、悲泣、絕望、自卑、自厭、慚愧、羞恥、思念、恐懼、失望、悔恨、疑惑、哀痛,十三個心魔在夢裏追殺著她。心魔與他,誰勝誰負全憑她心意,白子畫勝了一時。

夢裏,他們又過著絕情殿上的生活,他也沉溺於過去的時光。東方即使是死,六界依然在他掌控之中,而在她的夢裏,他隻是一個普通書生卻像太陽一樣溫暖。在夢裏,她也永遠隻能是白子畫的徒弟,她想要維持最初的美好,但是現實終究是不可能的,白子畫想要救在蠻荒的她,就必須打碎這個幻境。絕情殿上的一切對白子畫來說同樣重要,他心裏認為——她或許永遠都不會了解,她崩潰了的世界,又何嚐不是他的。她以前不知道他愛她,她其實並沒有強迫他接受她,在雲宮的一切全是因為她還是無法控製對他的感情,但她從來不覺得他愛她也不說要他愛她。她後來知道他愛她,如果他承認了,她自會讓他情義兩全,可是她等不來一句承認。

第四個夢裏,她不想愛他了,她成了親,有了孩子,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這應該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平平淡淡,無波無瀾,隻是最簡單的幸福,有愛人、有孩子、恩愛一生。他要斬除這些幻影,她擋著,他舉劍是那麼心虛,她什麼也沒握住。

花千骨和摩嚴都錯了,他們都以為白子畫不知道她的心思,千防萬防,摩嚴自作主張逐她去蠻荒就是為了瞞下這一點,其實白子畫早就知道她的感情了。

花千骨也不知道第五個夢是什麼,給了她這些書本一樣的“記憶”,她有了機會了解別人的想法,但是這些“記憶”並不會把她的一切完完本本記錄。第三個夢裏過了一個多月,現實中也才過了幾天,第五個夢卻一轉眼過去了三個月。第四個夢裏她恨上了他,等到第六個夢時他們變得那麼親昵,第五個夢裏發生了什麼花千骨猜想不到。

第六個夢有關神界,她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本源般的愉悅舒適。那有關小泥巴的記憶也提到,她打開天地之結前隱約聽到空靈的聲音叫她,仿佛從亙古傳來,天地之結仿佛在召喚她。她在神界的記憶,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斷念劍,立在妖神花千骨的眉心,如同白子畫封印她體內的妖神之力,他喚醒她,斷念不時發出嗡鳴。夢裏的花千骨在不安,而已經成為過妖神又死去的花千骨,她沒有完整的記憶,心裏也受到震蕩。夢裏妖神花千骨看的那一眼和唇邊的笑意,讓她有種切實的壓迫感。哪怕她不久前還擁有神之身妖神之力,但是她的記憶裏她一開始不過是個命格不好的普通人,算上長留海底的囚禁也活了不到四十。夢裏那個她還是上古的神祇,生而擁有創世的能力,神識卻被妖神之力侵染得妖冶邪魅,“記憶”裏窺得的片刻,世界仿佛她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