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番外:雛鳥(1 / 3)

已經到傍晚了。比古清十郎朝布滿火燒雲的天空呼喚了一聲,遙遠地,一隻黑鳶的尖嘯傳達了過來。不久後便向他飛來,落在他的手臂上,把右爪上的小鳥丟到了地上。

他掃了眼,那隻小鳥的頭骨被啄碎了,羽毛之間濕漉漉的黏了血,眼眶裏沒了眼珠,身體上有一塊的毛全都被拔光了,露出血淋淋的肉體,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從外形看幾乎辨認不出究竟是個什麼品種,大小倒是跟鴿子差不多。

這隻家夥沒有吃掉小鳥,而是殺死了玩弄。比古清十郎立即偏頭看向它,黑鳶理了理喙上殘留的羽毛,一對圓瞳無辜地直視他。

黑鳶展現出野性倒不是什麼壞事,隻是對於比古清十郎來說可有可無,他也沒指望這隻鳥能捉點什麼野味回來。實際上他每天都給它喂飽了才放它出去,根本不用它親自去狩獵填飽肚子,黑鳶的壽命頂多二十多年,它能不能融入野外對比古清十郎來說並不重要,到最後還是他先送走它。他一喚,這個家夥就會應聲飛回來,倒是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但是它沒法違抗本能的呼喚。黑鳶這種鳥,體型雖不及鷹,但也是猛禽,看起來漂亮無害,喙和爪子卻足夠留下駭人的傷口。

比古清十郎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黑鳶立即配合地縮起脖子任由他撫摸。

“該回去了。”他對黑鳶如此說完,便踏上返回的道路。黑鳶聽此也乖巧地待在他的手臂上,目光遙望著遠方。

無需自己費心費力四處尋找材料築巢,人類給它準備了舒適的環境和充足的食物,足以讓它長得又強壯又漂亮。冬天也無需忍耐寒冷,人類的房子提供了足夠的庇護,還有火焰能溫暖身子。在野外,受一次傷就意味著死亡,然而有了人類,死亡好像也很遙遠了。

養這鳥已經是第五個年頭,並不是一時興起,亦或是孤獨才養的它,而是當初是葵撿到尚是幼崽的黑鳶,他們才飼養起來。他們本以為幼雛活不過一個晚上,沒想到真養活了,而且這一養就是五年,離葵又一次下山也已經過了半年久。

他還記得小姑娘撿到奄奄一息的雛鳥時的模樣,那天他們剛剛完成訓練,葵說要去遠一點的地方采點野果,他便待在瀑布等她。結果這姑娘不久就慌慌張張跑回來了,懷裏還抱了隻毛茸茸的鳥兒。比古清十郎一眼就認出那是猛禽的幼崽,於是問葵到底去做了什麼,小姑娘則一臉迷茫地回答:“它從樹上掉下來了,還沒死,附近也沒有看到它的父母,所以我帶回來了。”

於是他們去了葵撿到幼雛的地方,到達地點後比古清十郎抬頭望了望,果真看到了一個巢穴,那時周圍站著一隻成鳥,威風凜凜地觀察四周。他叫葵把雛鳥放在顯眼的地方,讓成鳥主動來找幼崽,兩人便遠遠走開,等了許久,那隻成鳥的確朝這邊飛了過來,可很快又飛走了,並沒有下來帶走這隻幼鳥。

大概是確認這隻幼鳥活不下來,沒必要耗費精力再去接回去了吧。在自然界是常有的事,幼鳥為了爭奪食物會自相殘殺,因此打架墜落巢穴的事件也不少,通常掉下來就基本不可能生還,山林裏其他的掠食者也正虎視眈眈,一隻沒有丁點兒反抗能力的幼鳥,隻是一頓美餐。

“為什麼它要飛走呢。”葵說完這話,還不等他回答,姑娘好似就已經明白了什麼似的,立即站起身跑到幼鳥身邊,重新抱起了它,“師父,既然它的父母不要它了,那我來把它養大。”

比古清十郎幾乎記不清他當時是如何回答葵的了。他隻記得那時,他為葵的那般決定重重歎息了一聲。

親鳥隻需要保準一窩能有一隻幼鳥存活就已經足夠。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野獸們的法則,弱小的家夥被殺死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過去,窮人會因為吃不起飯,養不起小孩而把孩子丟進山裏,讓他餓死在山中,或者親手殺了孩子好讓他少受苦早點投胎。一首耳熟能詳的童謠《通りゃせ》便是說的是這個故事。

比古清十郎最終還是讓葵帶回了雛鳥。他們回去的時候,天空像是染了血般赤紅。黑鳶穩穩地抓住他的手臂,隨著他行走的步伐,尾羽時不時顫動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