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我所料,鍾愛華一板一眼地遵照我的吩咐而行,斬殺了二十多名蜀賊歸來,未折一兵一將,秦銳卻違令遠追十裏,結果中了薑維的埋伏,殺敵百餘,自己倒損了兩百多人。我把秦銳大罵一頓,叫親兵把他關起來,先禁閉個三天三夜再說,其間不給肉吃,不給酒喝。秦銳這才慌了,口稱:“老爺再不敢了。”他奶奶的,這時候還敢自稱“老爺”,我一拍幾案,喝令親兵:“休得多言,押將下去!”
第二天,李越的步卒還沒趕到,鄧結巴先渡過洮水,到臨洮來了。我出城迎接,鄧結巴慨歎說:“使君來得晚、晚了,若早到一日,你我隔洮而陣,定能全啊全、全、全、全……”
“定能全奸賊寇,”我代他把話說出來,然後拍馬屁說,“薑維動向,全在將軍掌握之中,在下謀短識淺,不能預料他反趨洮水,是以來晚了一步。”鄧結巴點點頭,臉上可一點欣喜之色都沒有——我平生最怕這種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心如止水,還是城府太深,如此這般,我可完全判斷不出來馬屁是否拍得準,有沒有錯手拍到馬腳上去。
鄧結巴隨即湊近一點,低聲問我說:“使君以為薑維何、何、何如人也?”我沒想到他會問這話,不禁愣了一下,謹慎地回答說:“薑維疾惡而不能去,樂善而不能從,是以蜀中襄讚者寡而掣肘者眾。其人雖有淺謀,往往百密一疏,更不曉小大之勢,不能養銳卒以待天時,黷武窮兵,雖朝野一心不能望勝也,而況掣肘者眾乎?”
鄧結巴先點頭,然後又搖頭,對我說:“掣肘者眾之語,真、真是戳著彼獠痛處。然而薑維以數萬疲師,屢出祁山,擾我、我、我邊庭,其奮勇頑強,不可小覷。為將者步步謹慎,不可輕視敵人,使君亦毋輕薑維也。”
這是持重之論,我承認雖然薑大膽經常粗心大意,被我們鑽了空子,可真要論起臨陣對決來,也隻有鄧結巴能和他廝殺幾場,我根本不是個兒。不過這樣就很好,讓你鄧結巴扛在前麵,我抽空撿個漏,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如果薑維真是無用之將,陳泰和鄧結巴兩任征西早就把他鏟平了,還輪得到我現在來博取功名麼?
我態度恭謹地靜聽對方嗑磕巴巴的提醒,隨聲附和。末了鄧結巴說,這兩年蜀中日益疲弱,南中多叛,被迫駐守重兵,往年薑維出隴總能調集七、八萬人馬,今年才來了四萬,就是明證。照這個樣子,就算他薑維再怎麼不懂小大之勢,再怎麼喪心病狂,年內也是不敢複來侵擾的了。他這就撤守鍾提,回東麵去好好休整一番,讓我也回歸長安,先管理好民事要緊。
回到長安,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前此辛氏待產在即,寫信來軍中,申請回隴西娘家去,我正想她沒人照顧呢,就大筆一揮同意了。如今回到長安,才呆了三天,隴西辛家就有仆役快馬送信來,說:“如夫人本月初四生下一子,小大平安。”我聞言這個樂呀,可是樂過又不禁發起愁來,正室還沒下崽,小妾倒生了兒子,我可該怎麼向妻子交代呢?
急忙派人去廣魏,把大舅子劉毅給請了來,請他也寫一封信,附著我報喜的信送去洛陽,勸她妹子休爭閑氣:小妾終究是小妾,糟糠之妻不下堂,她正室的位置是無可動搖的;小妾雖然生了兒子,終究是庶子,隻要有了嫡子,庶子一定往後排,我是不會悖逆禮法,廢嫡立庶的。
對劉毅我是這樣保證的,可是心裏卻想:“你劉家不如他辛家,如果你生不出嫡子來,那總有一日,休怪我冷麵無情了。”
有了劉毅的勸說——大舅子現在宦途都綁在我身上,他是不敢得罪我的——我估計妻子不會大吵大鬧,況且她不在身邊,就算大吵大鬧甚至上吊,我也可以眼不見心不煩。過了半個月,辛氏抱著那長得好象剝皮老鼠般的小崽子回到了長安,我摟著孩子這份歡喜呀,一個勁地親他皺巴巴的小臉蛋,正在琢磨給起個什麼小名才好,辛氏突然屏去眾人,說有要緊事要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