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好在王鞮再次來到,對我說計劃非常順利,眼看雍州兵和蜀軍就要火拚。完了他對我說:“屋外有人接應,請大人速速鑽將出去。”
別扯了,就那點點狗洞,你這小身材進得來,我可未必能出得去——白天我早就悄悄研究過了。可是我也知道自己若再呆在這裏,實在凶多吉少,猶豫再三,還是應允了王鞮所請。我把王鞮按在被窩裏:“卿且代之,不等天明,不得翻動。”然後就悄悄爬到狗洞邊——
我堂堂大魏雍州刺史,今日竟然要鑽狗洞,鍾會呀,薑維呀,我要抽你們的筋,剝你們的皮!
我脫下外衣,一點點從狗洞裏探出頭去,盡量縮緊肩膀,勉強通過,但隨即就卡住了,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好在洞外果有接應,有兩個小兵捉著我的脖子,狠狠朝外一扯。“啊呀”一聲,我疼得眼前發黑,這才終於逃脫苦海。
旁邊有人遞過來一件袍子,我緊緊裹住了,抬眼觀看,嚇了一大跳,眼前站著的竟然是幾名蜀兵!正打算掉頭鑽回去,忽然聽到一個似乎挺熟悉的聲音說:“此天不絕使君也,請速速跟我來。”
就著月光,我揉揉眼睛望過去,呀,原來不是旁人,卻是“大貓”劉宙。果然是天不絕我,他是蜀舊官,鍾會不會相疑,他肯來救我是再好不過了!
我被幾個蜀兵攙扶著朝城外跑去。一路上大貓絮絮叨叨,把前因後果訴說分明。原來我讓王鞮拿著血書去見禽獸、水缸等人,那幾個家夥倒正在和鍾會派去的蜀官鬧矛盾——此蜀官非他,卻正是劉宙。
禽獸那幾個混蛋,要說吵架、鬧事他們在行,一聽王鞮說起此事真實因果,可全都傻了眼了,反而誰都不敢妄動。最終還是李越心生一計,去民家搶了些酒來給水缸灌下。水缸一灌飽了黃湯,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放在眼裏,大喝一聲,抄起家夥就衝出帳去了。禽獸等人於後跟隨,一翻格鬥,驅散蜀兵,就把劉宙給按倒在地,打算“哢嚓”一聲砍下腦袋來再說。
生死存亡之際,“大貓”急中生智,從發髻裏掏出我從前寫給他的密信,詭言他早就和我是一條心了。於是李越拚命從水缸刀下把大貓救了出來,並王鞮一起,商量好了援救我的計劃。嗯,這幾個廢物倒也未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家夥兒的智慧集合起來,雖然過程混亂不堪,終究結果還是挺讓我滿意的。
蜀漢滅亡,薑維也降了鍾會,“大貓”一看情況不妙,傾家蕩產地上下打點,搞得無論蜀官還是魏兵,都要賣他三分薄麵。就靠著他這層關係,我們順利混出城去,來到軍營之中。此時魏兵三成跟著鍾會進了城,還有七城都駐紮在城外。
寒風凜冽,等到得營中,我已經給凍得半死了,匆忙換上衣服,穿戴好盔甲,就火盆邊暖一暖手,立刻把眾將都招呼過來。我一路上早就打好了腹稿,此刻想要求勝,最重要的就是混亂,越亂越好,亂中便於取事。我讓禽獸他們傳言各營,說鍾會打算造反,拘禁了監軍、郡守、護軍、牙門各將,打算讓蜀兵人手一大棓棒,天明了盡數打殺——
“比及天明,爾等的長官就要變成肉餅了。晉公大軍已到漢中,你們失了長官,就算不依附鍾會,將來也是個死罪。為今之計,隻有殺進城去救人呀!”
“呼啦”一下,各營全都炸了窩。在禽獸、劉睿、李越、鍾愛華,還有半醒不醒的水缸的指揮下,全都杖刀挺槍,殺光了前來接管指揮的蜀官——我讓大貓好好藏在我的營中,不要亂動——一起衝向城門。
城上都是熟人,我一聲高叫,大門立刻就打開了。我叫劉睿:“速去蜀之諸曹,救下衛監軍並各將。”我自己親自率領大軍直取蜀宮——我要去殺鍾會、薑維,還有那個連被褥、溺器也不想著給我準備的大草包穀書!
這是我平生經曆過的最混亂的一場戰鬥,卻也是最輕鬆的一場戰鬥。我們一路走,一路殺,正是半夜,街上根本沒有行人,隻有些駐守和巡邏的士兵,魏軍看到我的旗號,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個相熟的或者不相熟但口音親切的一招呼,立刻就掉轉槍尖了,而蜀軍數量本就不多,見勢不好,掉頭就走,往往都被趕上踢翻在地,一刀就砍下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