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遲鈍得跳下車鬥,屁股早已燙得通紅,額頭滿是汗漬,背心內,脖頸掛著的家鑰匙也好像變得滾熱。
他被秦大娘拉扯著與這幾個人打了招呼,介紹自己身份時,他們手指夾著香煙,麵帶同情。
有一,兩個看著眼熟,但記不起來是誰,可能是誰的爸,誰的哥。
“秦姐,你過來一下。”
“這血裏呼啦的,會不會嚇到他啊?!”
“放心吧!王主任,我與車間的小劉,小趙都簡單處理過了。
讓他再看一眼吧!”
“不是說好了,等一下死亡證明開了,就送火葬場嗎?!
她老頭呢?其餘家屬通知沒?!”
“哎呀,王主任,都給你說了!”
秦大娘把王主任又往前拉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楊青他爸三年前就因為偷煤,被電打死在礦車上了,你不知道?!”
“啊?!那個楊老三!走了同一個堡子趙大喇叭的關係,定了個工傷?!”
“可不是咋的,送不少禮才辦下來的!現在又攤上這事兒!”
“我們嘎鄰居十好幾年,就沒見有親戚往來的!還能通知誰!”
“哎呦,這麼說... ...”
王主任的眼神變得更加憐惜,微微向楊青這邊瞄了一眼。
“所以,王主任,這撫恤必須按原先說好的辦!別看我們是大集體,可這是一條人命!我們隻要錢!”
“錢給的痛快,我們就痛快!別忘了,我們可都是東北那嘎達過來,鬧起來,誰都不好看!”
“這是說什麼呢?!既然領導讓把影響降到最低,我們說好的會反悔嗎?!
秦大姐,我們認識多少年了,我王胖子的為人,你還不清楚?!”
“知道,知道!要不你秦大哥每次上山打了野兔子都叫你來家喝酒呢?!”
... ...
“來!楊青,跟秦大娘走!”
楊柳機械得跟在秦大娘幾人後麵,走進這冷嗖嗖的職工醫院的“太平間”。
來到一個三麵都是鐵櫃,一麵洗水台的大房間,房屋正當間一個鐵皮床,上麵的一張白布下有人形輪廓,身形不是很高,瘦瘦小小的。
邊上兩個與秦大娘同齡的女人,見到眾人便迎了上去。
“楊青,這是劉姨,趙姨,叫人!”
楊柳輕輕叫了兩人,立刻把兩人的眼淚給勾了出來,捂著嘴,壓抑自己。
“楊青,過來!別害怕,這是你媽!”
秦大娘慢慢掀開白布,這是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消瘦的臉頰顏色發青,口鼻處,有清洗後的痕跡,但是還可見有血跡的殘留。
她靜靜的仰麵躺著,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
“楊青,你媽,你媽是在支護車間打鐵絲網的時候,被砸到了!剛送進職工醫院就沒氣了!你...你不要...”
秦大娘又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抽噎著不能自已。
楊柳麵無表情,注視著這個眼熟又不是很認識的女人,那個“楊青”媽媽,心中微微一動。
他後退一步,跪了下去!
身後立刻響起一片哭聲... ...
楊柳“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完,站起身來,把白色單子輕輕蓋好,轉身慢慢向外走去,麵無表情,額頭開始紅腫起來。
眾人麵麵相覷,立刻跟了出去!
楊柳來到外麵,他走到白楊樹旁的小花壇邊上坐下,此時,鋪天蓋地的記憶突然一擁而上,劇烈的頭痛讓他眼前一黑,倒在了一片花草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