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工作的生活,金黎神經變得不再那麼緊繃,扔掉商場上那些手段心機,也不需要加班開會被各個部門訊息氣到要爆血,更不用與陸書時因為工作問題而每日爭鋒相對。
她經常隻是坐在躺椅上發發呆,看看窗外的小鳥樹木,聞聞烤箱裏蛋糕甜品,興致來的時候就約上盛湘君去郊外樹林走一走。
每天一睜開眼想的不是該給陸書時做什麼早餐,也不是一天行程裏需要開幾個會,每個季度KPI完成多少也不再是她頭疼的事。
她似乎徹底剝離了那個流淌了她十年心血的公司,也將那段她付諸十年光陰的情感收回。
她想,現在這樣活著才是真的快樂吧?
是嗎……她不知道了,她每天這樣坐在窗邊,在等待著什麼,她心底好像清楚又好像不知道。
她看著窗外,覺得天空像是要下雨,她從儲物櫃裏拿了一盒藥瓶便躲進了衛生間。
今天剛好是她小產滿月的時間,她要回一趟醫院複查。
下體的潰瘍創口一直沒改善,近乎影響到她日常生活,連上廁所小解都成了一種折磨。
帶著堿性的尿液會融進那塊露著皮肉的潰瘍,腐蝕地疼痛令她備受煎熬。
每天她都會根據網上的偏方,拿一麵鏡子對坐著,一點點將西瓜霜粉末噴撒在潰瘍麵,以保持創口幹燥,減少衣服摩擦束縛而來的濕氣。
粉末剛落到創口,疼痛如尖刀割碎皮肉又撒了一把椒鹽,疼痛令她整個人如痙攣般扭動起來。
她咬著毛巾努力不叫出聲音,手止不住如溺水般四處顫抖抓握,可除了扯掉毛巾掃亂一桌日用品,她的掙紮如懸掛在無人知曉的懸崖上那般孤立無援。
她知道她喊痛沒有用,就算是疼得毀滅這個世界,也無人替她忍受這種痛苦。
直到所有創麵上的粉末變得溫潤,痛處傳來絲絲薄荷涼意,她才從這場磨人的痛苦裏清醒過來。
她套上褲子係好裙擺的腰帶,站起身望著洗漱台鏡麵裏的人,她的眉眼裏盡是苦楚,鬢角沁著細密的汗液,短袖上衣胸口已然濕了一片。
聽到衛生間動靜的阿姨趕忙跑到門口,“金小姐……您沒事吧?”
她輕聲緩了幾口氣,朝著房門喊道,“薛阿姨,沒事,就是洗頭時不小心打翻盆子了。”
“哦哦……那就好,有什麼事你喊我一聲。”薛阿姨在外頭喊道。
“好的。”
她假意打開吹風筒放在台子上,兩隻手臂撐著,雙腿疼得有些打擺,她努力站直起來,試圖從鏡子裏看清楚自己並沒有被打倒。
她從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不管是工作還是疾病,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熬過去。
對著鏡子整理好妝發,她又到衣櫃挑了一套修身的職業裙。
好久沒穿這樣的職業套裝,她都快忘記當初意氣風發的自己,對著鏡子左右看了一下,裹上這麼一身靚麗優雅的包裝,她好像和普通人沒什麼不一樣。
她緩慢靠近鏡子,眼睛越過鏡子,目光像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鏡子那邊的她看起來很優雅,很知性,很有女人味,她身上沒有那些尖銳刻薄,沒有心機算計,沒有阿諛奉承,更沒有那些可怕又磨人的病症。
她和這座城市裏每天出入高檔辦公樓的白領別無二致,擁有著令人歆羨的現在與未來。
她……忽然流下眼淚。
她一驚,用手摸了一下臉,手上咖啡色的粉末被打濕成一團團的汙跡。
她暗罵一句,努力打起精神。
對,說好了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持好心態,一定不要隨便哭,不能隨便就低落,她一定要快樂開心,要健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