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似乎是露頭了。
在聽到張希婕和滴露連綿不休的爭吵聲的那一刻起,我的腦中所留下的,隻有無盡的苦楚和在醉酒之時孜孜不倦地向電話的另一端介紹著我的好,包容著我的壞的女孩。
真正的好與壞,僅是在這一瞬的功夫,就這樣清晰的擺在我的麵前。
坐在橋頭,我沒有掛斷電話,而是把音量鍵撥到最大,任由他們的吵鬧放肆在無聲的紅光之下。
【是我對你還不夠好嗎?為了你,我把婚都離了!】
【我沒逼迫過你,那是你自願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費勁心思,追求一個滿心是錢的女孩!】
【滿心是錢?!當初是誰說為了我會把脾氣變好,會寵著我,永遠對我好的。張希捷,你想想我們在一起之後的所作所為,你敢說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嗎?!】
......
聽的出來,他們吵的很激烈,激烈到即使隔著萬裏,都能聽到他們身周逐漸嘈雜的人流,聽到一下又一下,說不準是不是,但是像極了快門的卡嚓聲,聽到那位一直要強的女孩,在對方的層層逼迫之後,愈發顫抖和委屈的回應。
愛這種情感,是不會因為對方做錯了一件事就立刻消散的。之所以會有那麼多人在另外一半做錯事時會像是從沒愛過一樣把她們撇開,隻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說法叫作“活該”。
不知在其他人的眼中滴露的行為是否算是情有可原,但是在我眼中,她現在就是應該被歸於“活該”的那一群人中的一員。
爭吵仍在繼續,像極了一幕戀愛話劇:
本以為自己會被深愛的公主在自願嫁到了鄰國,滿足了那位富貴國王的獸欲之後,於長久的交往中認識了國王的本性,遂“忍辱負重”,試圖飛到千裏之外,求那位曾經愛慕過她的騎士帶離她逃出苦海。
也不知道是天真還是單純過頭,她竟真的會覺得自己在入籠的那一刻起還有逃離的餘地。
“一入豪門深似海”,這話可從來都不是開玩笑。
多年之前,當我還在燥吧兼職的時候我就已經對此深有體會。
聽著電話那端的反複無常,我仿佛回到了那數個燈紅酒綠的夜裏,站在奧卡林酒吧淩晨兩點的貴賓卡座旁,端著幾瓶身價上萬的酒麵容麻木的看著。看著那些被富婆舍棄的男人眼含苦澀的守在前一夜的床上人旁,像是死了一般的坐在那裏體會著萬千滋味。
比他們能好一些,滴露至少還有反抗的勇氣。隻不過,這勇氣似乎沒什麼用。
不要和廚子比用刀,不要和律師比用嘴。
對於一個經常在各種場合詭辯的人來說,“理”這種東西在爭吵中的作用接近於無。所以,無論再怎麼占理,就以滴露那個社恐不善言的性格,結果在開口的一瞬就已然注定。
開始於男人的憤怒,終止於女人的沉默。
在留下一句“之前全當是我喂狗,你愛跟誰過跟誰過去。”之後,張希婕似是揚長而去,把滴露一個人扔在機場,歇斯底裏地哭泣著。
這是我至今為止頭一次聽女生的怒火與哭泣聽到煩的不行。
我真的懶得再因為什麼事情去跟她置氣了。
拿起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我輕聲說道:“你如果還要來,作為客人,我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