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魚魚再也說不下去了，有些話，不止是對他殘忍，對她也同樣殘忍，盡管她早就設想過無數次今天，還是覺得準備的實在不夠。
這些負麵情緒，無論如何也不該讓張渝買單。
張渝已經夠痛苦了，她怎麼能夠讓張渝的痛苦上還添上一分自己的傑作？
那她該有多卑鄙呢。
“老公，”周魚魚頭枕在張渝手上，眼淚浸濕了張渝的衣袖，聲音微顫著，“我不要大富大貴，我隻要我們平平安安，好不好？求求你了，好不好？”
求求你了。
求求老天了。
不要帶走我愛的人，我真的沒辦法，失去他。
求求那些已經離開的親人了，求求你們，不要這麼早帶走他，求求老天，讓他多陪陪我吧。
她真的隻有這一個願望。
她真的隻是想要一個張渝。
如果眼淚能渲染悲傷，那她可不可以不要做個這麼容易哭的人呢。那她可不可以斬斷自己的淚腺，這樣的話，那在張渝眼裏，會不會隻是覺得她舍不得，而不是痛徹心扉呢。
她看著張渝，看著從來勇敢又堅強的男人眼眶漸漸紅了，溫熱的眼淚順著他眼眶湧出，滑落，掉在了周魚魚手臂上。
滾燙。
又炙熱。
和張渝的愛一樣，極致又熱烈。
“對不起。”
因為癌症的折磨，張渝聲音已經沒有當初明朗了，可依舊溫柔。
他看起來痛極了，比每一次癌痛發作時還讓他感到錐心的痛苦，他一遍遍說著抱歉，一遍遍說著，“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他聲音實在太輕。
包含著太多的不舍和心疼，全部撞在了周魚魚心尖上，她猛地清醒過來，是她弄哭了張渝，弄哭了她最愛的男人。
張渝很少哭，是個非常非常堅強的人。
癌痛沒有折磨到哭，當時手術沒有折磨到哭，受了那麼多苦都沒有哭，卻總是因為她哭。
她怎麼忍心讓張渝哭。
這比殺了她還難受好多好多倍。
她抱著張渝，抱著那個曾為她遮風避雨的男人，沙啞著嗓音哄著，“是我不好，我不該胡說，你別哭。”
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將情緒外放，是我不該在這種時候還想像從前一樣用眼淚打敗你。
好讓你為了我，成為那個奇跡。
不會有奇跡了。
再也不會了。
張渝曾自嘲，“癌細胞明明要靠著吸取我的養分才能活下去，那為什麼不能聰明的和我共生，為什麼非要企圖占據我的身體呢。難道它不明白，等它成功的那天，它也會跟著我的肉體一起離開嗎。”
那時候張渝以一種玩笑話的方式說出來，語氣卻充滿了苦澀。
“癌細胞想來是這個世上最笨的病毒了，它應該學著和宿主共生，而不是非要和宿主爭個你死我活啊。”
那時候，周魚魚隻是笑著看著他，順著他說，“嗯，它真是這個世上最蠢笨的病毒了。”
嘴上無所謂的應著，心裏又怎麼沒有想過的呢？
想來很多癌症患者，和癌症家屬都想實現和癌症共生，真正讓癌症成為慢性病，既不影響壽命，又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