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好。
但人往往樂極生悲。
人真的不能太開心，好像真的不能太開心，隻要你太幸福了，上天總是要從你身上拿走點什麼的。
12月25日。
表妹打來電話。
一直嗚咽著哭。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魚魚有點慌，自從她來了上海，自從張渝生病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家裏也會和她說“沒關係，你不用擔心，真的不用擔心”之類的話。
像這樣哭。
真的從沒有過。
周魚魚和表妹一起長大，感情真的很好，好到像是親生的一樣，隻要表妹一哭，隻要她一哭，就會輕而易舉扯動了周魚魚淚腺。
她有點兒慌，還沒問出那句，“發生什麼事了嗎。”
表妹嗚咽著，“姐，老外婆去世了。”
她說：“我們沒有老外婆了。”
她說：“姐，對於別人來說，隻是家裏失去了一個老人，但是對於你來說，你失去了唯一一個疼愛你的老人。”
對於很多人來說，童年一定是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有很多老人疼愛著長大的。
對於很多人來說，親情往往是圓滿，親情往往是她們心底裏最大的寶藏。
但是對於周魚魚來說不是的。
真的不是的。
她沒有爺爺奶奶。
她沒有外公外婆。
自從家裏橫生變故，她從小到大，唯一疼愛她的人，隻有老外婆，是老外婆會偷偷給她送好吃的，是老外婆會給她偷偷往口袋裏塞錢。
是老外婆在她感到害怕時，會抱著她，和她說：“魚魚別怕，我會保護你。”
是老外婆在她十三歲那年。
是老外婆在她十三歲那年，在周魚魚父親醉酒拿著玻璃瓶打她，在那玻璃瓶砸下來的時候，生生替她挨了那一下，是她永遠都會記得，玻璃碎片化作漫天繁星，如同星星點點的星光，帶著殘忍的血氣，填滿了她的眼睛，也填滿了她的心。
她永遠記得老外婆讓表妹牽著她的手，大喊出那句，“快跑，帶你姐姐跑，跑到越遠越好！”
她永遠記得。
醫院的公共衛生間裏，臭氣熏天的廁所裏。
小表妹害怕的發著抖也要抱著她，也要和她說：“姐姐，等我長大了，我就帶你走，帶你走的越遠越好！”
周魚魚永遠記得，那天以後，老外婆的手腕落下病根，每次腕骨疼痛都是因為那一次。
但老外婆從不後悔保護了她。
老外婆對她永遠溫柔的沒有脾氣。
老外婆說：“沒人疼你也沒關係，我疼你。”
老外婆說：“魚魚別怕，就算是真的沒人要你，你就來我這裏，我養大那麼多人，還會養不活你？”
老外婆抱著她在懷裏，把從廟裏開了光的菩薩掛在她脖子上，老外婆說：“我的魚魚吃了好多苦，以後一定要萬事順遂。”
老外婆說：“上一輩造的孽，就在魚魚這裏結束吧，不要讓孩子在受罪了。”
老外婆偷偷從床底下拿出珍藏的小餅幹，像個做賊的小偷一樣，小小聲喊周魚魚，“快來吃，我偷偷留著的，你妹妹一點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