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南明諸臣的絕命詩
中國是詩歌的國度,中國古代文人對這種文體最為青睞,應用也最得心應手。唐詩宋詞元曲,雖說中國古典詩歌在各個曆史時期的表現形式不同,但內容大都不離抒情言誌,他們在詩中或抒淩雲之誌,或表不遇之情,或表達對社會生活的種種感受。清初詩人們也不例外,他們也用詩歌抒情言誌,但有一種情懷在前代詩人們的作品中很少提及,那就是對死亡的感受,就是所謂的“絕命詩”。“絕命詩”顧名思義就是生命即將結束之時所作的詩歌,表現的是一個人麵對死亡的態度和思考。清初湧現了大量絕命詩,作者有平民百姓,有王侯將相,但更多是追隨南明各個政權的士人。
南明曆經弘光、隆武、魯王、永曆,時間長達十八年,失敗接踵、存亡相繼的南明皇帝是明清交替之際特殊曆史時期出現的特殊人物,他們次第登上曆史的舞台,演出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淒苦活劇而終致覆滅。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些難稱得上是明君的幾位君主以及他們建立的風雨飄搖的王朝,竟有那麼多士人為之奮鬥獻身,譜寫了一曲曲壯烈的悲歌。南明每一王朝的覆亡,都有一些士人為之赴湯蹈火,慷慨捐生,留下一首首激動人心的絕命詩。南明諸臣的絕命詩無論是主動求死還是兵敗被俘,都真實地表現了他們的心路曆程
。這些絕命詩不單單是一個個士人在明清易代之際生命的逝去,以此為窗口,更可見出他們在麵臨生死抉擇時的讓人感喟不已的抗爭不屈形象。絕命詩本來是一種個人性質的寫作,但明清易代之際的絕命詩既是個人的,又是時代的,折射出士人在易代之際的集體價值和情感趨向。趙園在《明清之際士大夫研究》中指出:“明亡之際的大量的死,仍不妨認為由崇禎之死為揭幕。崇禎之死即使不是此後一係列的死的直接誘因,也是其鼓舞,是道義啟導、激發,是示範、垂訓,是人主施之於臣子的最後命令。”#pageNote#0
1644年三月,崇禎皇帝在聞聽李自成進京後,走投無路自縊於煤山,這在中國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壯舉。改朝換代之際,失敗一方的君主要麼是被殺,要麼投降,而崇禎卻選擇了悲壯的自殺,即所謂“國君死社稷”。崇禎這種以死殉國的行為在當時朝野上引起巨大的震動,也開啟了各階層人士自殺殉君的先河。當時在京官員中,最先自盡者是戶部尚書倪元璐與左副都禦史施邦曜,蓋因崇禎之死,二人最早知道,故殉難最先。其後陸續殉節者共計二十餘人,諸人臨終前多有文字留下。倪元璐臨終遂捉筆題案曰:“宗社至此,死當委我於壑,慎勿衾帷,以誌吾痛。”#pageNote#1與倪元璐前後殉節的左副都禦史施邦曜,其絕筆詩有雲
:“慚無半策匡時難,惟有孤身報國恩。”#pageNote#2考功員外郎許直自盡前留下絕命詩:“擲筆翩然辭世行,老親幼子隔幽明。丹心未雪生前恨,青簡空留死後聲。”#pageNote#3相比於後來南都諸臣的絕命詩,北都死難諸臣絕命詩寫得比較平和,不像南明諸臣那樣決絕,也可能他們對複明還存有希望。隨著清軍南下的步伐不斷加快,弘光、隆武、永曆諸朝的相繼覆滅,殉國士人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這些士人在臨難之際大多以絕命詞的形式表明自己的誌向與立場。弘光二年(1645)五月,南京城被多鐸率領的清軍攻破,成立不到一年的弘光朝廷覆滅,當時自殺、被殺的弘光朝官員甚多,姓名可考的有黃端伯、祁彪佳、朱集璜、許琰、麻三衡等人,他們殉難前都留下了絕命詩,其中以黃端伯臨刑前的絕命詞寫得最為壯烈,在當時即廣為流傳。其詩雲:
對麵絕商量,獨露金剛王。
問我安身處,刀山是道場!#pageNote#4
黃端伯(1585—1645),字元公,號迎祥,新城(今江西黎川)人,崇禎元年(1628)進士,曆任浙江寧波推官、杭州推官,為官有直聲。弘光朝建立,經禮部尚書薑曰廣推薦,授禮部主事。弘光二年(1645)五月,南京失守,福王逃逸,忻城伯趙之龍、禮部尚書錢謙益等百官皆迎降,黃端伯在其寓所能仁寺閉門不降,
並大字題其門“大明忠臣黃端伯”。多鐸大怒,將其關押在南京。在獄中,他談笑如常,六月十四日,清政府下令剃發,黃端伯寧死不剃發。臨刑前,黃端伯麵北遙拜,顏色不變,觀者萬餘,皆焚香拜泣。
祁彪佳的絕命詩影響也很大。祁彪佳,浙江山陰(今紹興)人,天啟二年(1622)進士,崇禎四年(1631)升任右僉都禦史,後受權貴排斥,被罷官家居有八年之久,一直到崇禎末年才複官,任蘇鬆巡撫。祁彪佳為人剛毅果敢,勇於任事。弘光朝立,授為右僉都禦史,巡撫江南,後受馬士英等排擠去職。弘光二年(1645)六月,清軍南下,杭州失陷,祁彪佳聞清廷將征詔自己,即絕食明誌,家人苦勸不得。至閏月四日,假言令家人先寢,自己則身穿朝服赴池中而死,時年四十四。隆武朝立,贈少保、兵部尚書,諡忠敏。祁彪佳選擇坐水自殺的方式,拒絕清廷征召以保存自己的名節,其絕命詞雲:
運會厄陽九,君遷國破碎。鼙鼓雜江濤,幹戈遍海內。
我生何不辰,聘書乃迫至。委贄為人臣,之死誼無二。
光複或有時,圖功審機勢。圖功為其難,殉節為其易。
我為其易者,聊盡潔身誌。難者待後賢,忠義應不異。
餘家世簪纓,臣節皆罔替。幸不辱祖宗,豈為兒女計?
含笑入九原,浩氣留天地。#pageNote#5
祁彪佳殉節後,
其妻商景蘭寫有著名的《悼亡》詩:“公自垂千古,吾猶戀一生。君臣原大節,兒女亦人情。折檻生前事,遺碑死後名。存亡雖異路,貞白本相成。”#pageNote#6商景蘭詩中讚揚了丈夫殉國的君臣大節,也坦言自己不能隨死的原因是為了撫育子女。商景蘭的這首悼亡詩,把家國情懷和夫婦感情融合在一起,較一般的悼亡之作境界高出許多,在當時就廣為傳誦。
弘光朝殉節諸臣中,淩駉要算比較獨特的一個,他死於南京城破之前。淩駉(1612—1645),原名雲翔,字龍翰,歙縣沙溪(今屬安徽)人。淩駉為崇禎十六年(1643)進士,授兵部職方司主事,為大學士李建泰軍前讚畫。後李自成攻入北京,李建泰兵潰降清,淩駉不明就裏,跟著李建泰一起降清,並接受了清朝的官職。因為清廷當時打著替崇禎報仇的旗號進入北京,因而迷惑了不少人。在打敗李自成之後,清廷暴露出要成為中原之主的意圖,並開始南下進攻弘光政權。當淩駉發現清廷的意圖後,毅然投向弘光朝廷,被任命為浙江道監察禦史,巡按山東,後又任命巡撫河南,守歸德。順治二年(1645)三月清兵渡黃河南下,守歸德的明將王之綱棄城逃走,淩駉帶領數百名士兵死守孤城,遊擊趙擢入城說降,淩駉斬之以殉。後城破淩駉被俘,多鐸非常看重淩駉
,命具酒饌,親自勸酒並專門為淩駉設一幕,贈大帽一、貂裘一、革舄一,淩駉俱不受。一天夜裏,淩駉在軍帳中題詩於衣,與侄兒淩潤生同時自盡死。其絕命詩曰:
艱難曆盡乃徒然,謝世長歸碧落天。
從古文山能有幾,不如仗節效平原。
心愈酸,誌益勵。肥馬輕裘,忠貞不易。
事親無日,事君無才。從容就義,目閉心開。
叔盡忠,侄盡烈。炯炯雙魂,千秋凜慄。#pageNote#7
其侄淩潤生留詩一首:“鞠旅陳師誓大川,時乎不濟悵徒然。偃臥沙場聲一嘯,鞭馭青黃問上天。”另據遺民薑埰的《淩禦史傳》記載:“敵帥為設宴享,公閉目不食,捧貂裘革舄進,公閉目不受,貽書敵帥曰:‘駉世受國恩,不克有濟,天乎人乎,報之以死,駉誼盡矣……今事不可為,正駉從容就義之日也。惟願貴國尚有初誌,永敦鄰好,大江以南,不必進窺。否則揚子江頭淩禦史,即昔日錢塘江之伍相國也。承貴國隆禮,義不私交,裘帽革舄謹繳。侄潤生相從殉義,以愧天下為人臣而懷二心者。’”#pageNote#8
弘光朝還有一位大臣的死節也比較特殊。與淩駉不同的是,他是死於北京城,這個人就是左懋第。左懋第(1601—1645),字仲及,號蘿石,山東萊陽人,崇禎四年(1631)進士,曆官韓城知縣、戶科給事中。弘光朝立,授太常寺少卿,不久又升任
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巡撫應天、安慶、徽州諸府。六月,左懋第臨危受命,奉詔率使團赴北京與清廷議和,在出使過程中,他據理力爭,守節不屈。當時清廷派一些降清的官員進行勸降,前同僚洪承疇、李建泰等人相繼前來勸降,都被左懋第嚴詞斥責,最後清廷決定殺害左懋第。計六奇在《明季南略》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兵部侍郎金之俊曰:‘先生何不知興廢。’公曰:‘汝何不知羞恥!我今日則有一死,又何多言!’攝政王揮出斬之。”#pageNote#9金之俊在明擔任過兵部侍郎,是左懋第的上級,還曾向朝廷舉薦過左懋第。左懋第就義時“神氣自若,南向四拜,端坐受刑”。其絕命詩雲:
峽坼巢封歸路迥,片雲南下意如何?
寸丹冷魄消難盡,蕩作寒煙總不磨。#pageNote#10
徐鼒在《小腆紀年附考》中記載左懋第的絕命詩略有不同:“金之俊曰:‘先生何不知興廢!’懋第曰:‘汝何不知羞恥!’攝政王揮出斬之。……懋第南向再拜曰:‘臣等事大明之心盡矣!’題絕命詞。(考曰:詞雲:漠漠黃沙少雁過,片雲南下竟如何。丹忱碧血消難盡,蕩作寒煙總不磨。)”#pageNote#11
其後的魯王、隆武、永曆三朝相繼覆亡,導致眾多的名臣良相離開人間,他們在離世前也多寫有絕命詩言誌。如在順治八年(1651),清兵進攻舟山,魯王東閣大學士張肯堂闔
門老小二十餘口自縊盡節。#pageNote#12張肯堂,南直華亭(今屬上海市)人,字載寧,號鯢淵(一作鯤淵),天啟五年(1625)進士,崇禎七年(1634)擢禦史,累遷右僉都禦史,巡撫福建,隆武朝進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尋改左都禦史,掌都察院事。陳子龍吳淞起事敗,張肯堂請出募舟師由海道抵江南,招合義旅以圖恢複,為鄭芝龍所阻無成。後隆武政權敗亡,張肯堂漂泊海外,順治五年(1648)張肯堂至舟山,魯王拜其為東閣大學士。有史籍記載,舟山城破後,張肯堂“衣蟒玉,南向坐,視其妾周氏、方氏、薑氏、畢氏、子婦沈氏、女孫茂漪次第縊死,乃從容賦詩”,其詩曰:
虛名廿載誤塵寰,晚節空餘學圃閑。
難賦歸來如靖節,聊歌正氣續文山。
君恩未報徒長恨,臣道無虧在克艱。
寄語千秋青史筆,衣冠二字莫輕刪。#pageNote#13
賦詩之後,張肯堂自縊於自家庭院的雪交亭內。張肯堂在詩中明誌,說自己不能學陶淵明終老林下以明哲保身,而願當文天祥以死盡忠。詩中還表達了自己君恩未報、複國無成的遺憾。部下汝應元,從福建跟隨張肯堂來到舟山,後在普陀山出家,僧名無凡。舟山城破之時,汝應元冒死進入廢墟間,收拾張肯堂骸骨,並全力營救被俘的張肯堂孫子張茂滋。其後,張肯堂骨骸被安葬在普陀山,汝應元守
其墓終生。與張肯堂一同死節的有二十一位高級官員,城內的百姓死傷更是不計其數。
魯王政權死節的著名人物還有張國維。張國維(1595—1646),字玉笥,金華東陽人。張國維是天啟二年(1622)進士,曆任番禺知縣、右僉都禦史、兵部尚書等官,崇禎十六年(1643)被解職。順治二年(1645),張國維在台州擁立魯王朱以海監國,順治三年(1646)清軍進攻金華,總兵方國安叛降,張國維決心以死報國,遂召二子問其生死態度。長子世鳳即表示決不偷生,次子世鵬應答稍緩。張國維即以石硯擲擊,不中。世鵬泣對“從容盡節,慷慨捐軀,兒等甘之如飴,唯祖母年邁八旬”。午夜,張國維穿戴衣冠,向母訣別,從容賦《絕命書》三章,又寫:“忠孝不能兩全,身為大臣,誼在必死。汝二人或盡忠,或盡孝,各行其誌,勿貽大母死,使吾抱恨泉下!”擲筆於地,付遺書於次子,投園池而死,年五十有二。張國維絕命詩共三首:
自述
艱難百戰戴吾君,拒敵辭唐氣勵雲。
時去仍為朱氏鬼,精靈當傍孝陵墳。
念母
一暝纖塵不掛胸,惟哀耋母暮途窮。
仁人錫類能無意,存歿銜恩結草同。
訓子
夙訓詩書暫鼓鉦,而今絕口莫談兵。
蒼蒼若肯施存恤,秉耒全身答所生。#pageNote#14
魯王政權死節諸臣中的陳函輝也較有
影響。陳函輝原名煒,字木叔,號小寒山子,台州臨海人。崇禎七年(1634)進士,曾任靖江縣令,福王立於南京,被召任職方主事監河南軍。南京失守,時魯王朱以海居台州,陳函輝勸其監國,並侍監國至紹興,任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後進東閣大學士兼禮、兵二部尚書。魯監國元年(1646)六月,錢塘江防守被清軍攻破,朱以海迅速避難逃離,陳函輝因追隨不及避入台州雲峰山自縊身亡,死前賦絕命詞十首。現選錄其中五首:
生為大明之人,死作大明之鬼。
笑指白雲深處,蕭然一無所累。
子房始終為韓,木叔死生為魯。
赤鬆千古成名,黃檗寸心獨苦!
父母恩無可報,妻兒麵不能親。
落日樵夫河上,應憐故國孤臣。
臣年五十有七,回頭萬事已畢。
徒慚赤手擎天,惟見白虹貫日。
敬發徐陵五願,世作高僧法眷。
魂遊寰海名山,身到兜率內院。#pageNote#15
這組詩為六言絕句,語言通俗易懂,全無藻飾,誠如作者所說:“亂離無詩韻,皆信筆口占,將死才盡。”#pageNote#16
隆武朝死節大臣最著名的是黃道周。黃道周是福建漳浦銅山人,字幼玄,號石齋,為天啟二年(1622)進士,在崇禎朝曆官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是明末著名學者。隆武時,任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深受隆武帝的器重。黃道周對隆武立國報有熱
切的希望,他在《陛見後門下士毛生來作詩示之》中憧憬:“幸有八閩地,綿延三百春。”#pageNote#17詩人希望隆武政權能夠借助八閩大地再延祚大明三百年江山。黃道周與隆武帝君臣一心,期待北上抗清。但黃道周雖為兵部尚書,有職無權,隆武朝的兵權、財政大權都掌握在鄭芝龍手裏,而鄭芝龍早已與清廷暗通款曲。懷著對朝廷的責任,隆武元年(1645)七月廿二日,黃道周在幾乎無兵無餉的情況下,毅然踏上了抗清的道路。一路上,黃道周靠自己的名氣賣字籌措軍餉、招兵買馬,九月,黃道周帶領招募到的三千人出仙霞關北上,行到江西婺源時,遭遇清兵被俘,被押到南京。隆武二年(1646)三月從容就刑,臨難時有絕命詞四首:
陋巷慚顏閔,行籌負管蕭。風煙起造次,毛羽合飄搖。
火熾難棲焰,江橫舍渡橋。可憐委佩者,燕燕坐花朝。
劫火愁開眼,冰輪倦著身。持危千古事,失路一時人。
碧血流芳草,白頭追釣綸。更何遺憾處,燥發為君親。
諸子收吾骨,青天知我心。為誰分板蕩,不敢共浮沉。
鶴怨深山淺,雞啼終夜陰。南陽山路遠,悵作臥龍吟。
搏虎仍之野,投豺又出關。席心如可卷,鶴發久難刪。
愁子不知愁,閑人安得閑。乾坤猶半壁,何忍道文山。#pageNote#18
作為寫在生命最後時刻的詩歌,真實展現了一個忠心耿耿
老臣的心路曆程。黃道周殉國後,隆武帝震悼罷朝,哀痛萬分。隆武朝愈發無人了。黃道周本為大儒,以學問名世,帶兵非其所長,當時就有人批評黃道周不應輕易出兵,以致殞身亡命。門生錢澄之聞黃道周死訊痛不欲生,賦詩三首,詩中有“總戎已棄全軍遁,丞相何難匹馬還?長嘯請纓虛有願,惟餘涕淚灑龍顏”#pageNote#19之句,指出恩師遭人排擠、隻身募兵抗清的憤懣,但也委婉地指出文人帶兵非其所長,“長嘯請纓虛有願”即是此意。黃道周的好友路振飛也說“道德公自重,文章公自深。若夫軍旅事,似非公所任”#pageNote#20,為黃道周的殉難倍感痛惜。顧誠先生認為黃道周“為人迂直,不達權變”#pageNote#21,這個評價就有些貶義了。黃道周以一腔熱血、滿懷孤忠,為亂世之際的世道人心樹立了一個道德榜樣,這才是他殉難的意義。清初的邵廷寀評價黃道周:“道周說經議事,與匡衡、劉向相類,而直節則李膺、範滂之流;雖才不及濟亂,要亦三百年之元氣所留也。”#pageNote#22這是公允的評價。單就功業而論,黃道周是失敗的,但就道德層麵而言,黃道周是“三百年之元氣所留”,體現了士人在國難當頭挺身而出的擔當精神。黃道周的妻子蔡玉卿在聽聞朱由榔建立永曆政權時,思念亡夫,寫道:“石齋殉節,未及從死,慘酷縈懷,益無聊賴,偶吟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