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時光刻度上顯示,恍然之間,人類進入21世紀已有23個年頭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20世紀的最後一個夜晚,我是在嵩山腳下的千年古刹中度過的。我端坐在少林寺中觀禮者的座席上,觀看了僧眾們按照宗教儀軌舉辦的長達4個小時的吉祥大法會,誦經之聲,不絕於耳。2000年1月1日零點,少林鍾聲響徹夜空,傳音天外。各界人士一個個交替趨前,懷著興奮而虔誠的心情,抱著懸起的撞木,果斷發力,撞向黑青色銅鍾的鍾身。鍾聲響了108次,聲波迭起,震蕩中嶽,宣告一個時段的結束和一個時段的開啟。淩晨時分,當地兩千多名群眾和鄭州有關人士肩扛紅旗、手執電筒,尋路登上少室山巔,舉行“迎接新世紀第一縷曙光”典禮——這是全國統一籌劃、各地分別在標誌性風景名勝區組織的大型文旅活動。我在羽絨服外又加裹了件軍大衣,躋身其中——時值嚴冬,哈氣成冰,山頂上寒風凜冽卻又是熱氣騰騰,聚集的人群中不斷傳出嬉鬧之聲,有一種參加族人或朋友婚慶的那種喜樂氛圍。人們對參與這個立意浪漫但內容略顯空洞的儀式活動表現了莫名的巨大熱情。這不能不說是當年社會大眾心態的一種折射。20世紀最後一個十年中,“新世紀”作為一個詞語在漢語中高頻使用,成為一個滾燙
的熱詞。人們對即將到來的21世紀充滿渴望,醞釀了太多的夢想,設置了無數的期待,賦予了奇幻的色彩,恨不能一步跨入新世紀的門檻,而對即將逝去的20世紀好像毫無留戀之心,急欲作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20多年過去了,回望曆史,深感自己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世紀劃分不過是時間軌道上一個淡淡的標線,新世紀與逝去的上一個世紀無縫銜接,並無本質區別,並不前後割裂。新世紀呈現的一切都不過是上世紀的延伸和衍生。上個世紀發生的事件仿佛更容易引發自己的情感波動,回憶當時自己的親身經曆時或在閱讀上世紀曆史敘事時,常常激動不已,每每受到強烈震撼。20世紀是中國製度劇烈變革、社會多次轉型、從閉關鎖國積貧積弱走向改革開放繁榮富強的世紀,因而也是中國曆史上最偉大的世紀。20世紀上半葉王朝傾覆、民國創製、軍閥混戰、外寇入侵、內戰經年,國人在動蕩和貧困中曆經磨難、備受煎熬;20世紀下半葉進入五星紅旗高高飄揚的新時代,無論是整個國家還是身邊鄭州這座中原古城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時段,無論是風和日麗、風平浪靜,還是風大浪高、風詭雲奇,總有一批優秀的中華兒女不忘初心、堅守理想、盡忠職守、依靠民眾、排除萬難,把各項
事業不斷推向前進。他們善謀事、會幹事、能成事,總能在十分困難的條件下,開拓進取,創造性地開展工作,有所建樹,甚至大展宏圖。從世紀初到世紀末,鄭州城由一座“苦水城”(全城民眾長期飲用苦水)、“丐幫城”(3\/10城市人口以行乞為生)、“瓦礫城”(受到日寇多次高烈度轟炸,火車站和重點公共建築、城牆、民房均受到顛覆性破壞)、“敵特城”(新中國成立前敵方軍、警、憲、特人員占全市人口約1\/10)進步為新中國舉足輕重的“綠城”“樞紐城”“輕紡城”“商貿城”,成為河南“第一城”、中原經濟區“核心城”,並為進入21世紀以綜合經濟實力很快晉升國家中心城市、因產業結構提升成為“汽車城”“航空城”奠定了堅實基礎。這些巨大成就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又一個曲折跌宕的故事情節、趣味橫生的鮮活細節,隱藏著一位又一位英豪俊傑、賢士達人,他們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艱苦奮鬥、與時俱進的精神,是21世紀我們必須薪火相傳的寶貴財富——作為鄭州市民,我想向他們、向他們的團隊躬身致禮,願意用手中的筆和電腦前的鍵盤表達我的由衷敬意——20世紀波瀾壯闊、高潮迭起的社會生活是一座富礦,能夠為我們可能展開的曆史敘事和文學敘事提供取之不盡、用之不
竭的資源——不必挖空心思虛構,不用添油加醋煽情,隨便找一個切口入手,你就能順藤摸瓜、抽絲剝繭,牽出一串故事,梳理出一個專題,生產出一個城市文化研究或文學藝術創作的產品,但長期以來,我們對這些寶藏缺少發現、疏於發掘、吝於發布,這座具有深厚曆史文化內涵的城市因而顯得性格平庸、眉目模糊,不少人久居鄭州卻對鄭州故事一無所知,對這座熟悉的城市有一種陌生、疏離的迷茫和無奈。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相信,大家隻有對這座城市的發展史和文化個性有了足夠的了解,才會在時空伴隨中更加認同、欣賞和信賴這座城市,真正形成歸屬感和主人心態,才能在現實生活中與這座城市同頻共振、相互依存、共生共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