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冰除了接送孩子做飯,就是繡十字繡。她口袋裏比臉還幹淨,花錢就要找陳振華要。每天早上送完孩子七點半,她就站在超市門口等八點開門買特價菜,有時冷的瑟瑟發抖也要等,不然回家拿什麼做飯,超市門口都是些老頭老太太和一些鄉下來城裏陪讀的農村婦女,或者小飯店裏的老板。總之,每天八點之前,超市門口都會擠滿貧苦大眾,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覓得便宜食材,不顧形象,不顧麵子,你推我搡,罵罵咧咧的,有的不顧店員指責把菜葉子剝了一層又一層,有的把豆角絲都擇掉,有的挑著特價菜趁機又放進同類的高價新鮮菜,不被發現就占到了便宜,被發現了店員會生氣的拿回菜重新分類。一幫子人烏煙瘴氣的在超市消費,林若冰被擠在人群中,一股烏七八糟的氣味讓她惡心,可她又不能退出,就一個“窮”字讓她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知道此刻自己有多窘迫,多丟人。就連結賬時兩毛錢的塑料袋她都是家裏實在沒有了才買,你體會不到一個窮困小市民的吝嗇,她們斤斤計較,是收入受限。
林若冰有一次把自己破爛不堪的電動車放在離學校遠點的路邊,等接完孩子回來一看電動車不見了,這輛結婚時林如海給買的電動車風裏雨裏的有些年頭了,還有人看上偷,最多值三百塊錢。可眼下沒了交通工具,接送孩子都成了問題,家裏也沒有丁點多餘的錢買個新的電動車。他隻有把弟弟林中虎放置在家裏的舊電動車騎回家先用著,每天晚上回了家就要給車充電,她跟陳振華說給電動車換個新電瓶,陳振華說你一天天淨給我的錢找門路,看看我一天到晚賺錢的節奏還比得上你母子倆花錢的速度。林若冰想想自己的命運真糟糕,那麼多女人在家做全職太太,自己這個全職太太咋就這樣窩心。
一天中午林若冰正在午睡,突然一大片東西砸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識的一骨碌爬起,看到被子上的白色牆皮,才抬頭朝屋頂看去,80厘米地板磚大小的灰色屋頂赫然裸露,邊上還有挑起的毛邊,她站到床上仔細一看,有兩三處牆皮搖搖欲墜。裝修沒多久的房子竟然掉皮,她回憶了一下那時刷牆用的材料都是自己親自買的好點的乳膠漆,肯定是樓上的問題,通過物業她了解到自己樓上的那戶人家衛生間一直漏水,時間長了就殃及無辜。林若冰讓陳振華去找樓上的,讓她們賠償。陳振華說都是老熟人他經常坐我的車,照顧我的生意,他們家有兩個衛生間,以後那個漏水的絕對不會再用,就那麼點小事,對方沒說賠錢的事,陳振華也抹不開麵子。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林若冰回到家躺在床上看到破破爛爛的屋頂就憋悶,既然陳振華不找人家賠就找個人來把屋頂收拾一下,也花不了幾百個大洋,陳振華把林若冰的話當耳旁風,除了出車,抽煙,隔三差五的吆喝些狐朋狗友來家裏喝酒,媳婦孩子穿的跟叫花子差不多,也不提給她們置辦身新衣服。天天都是素菜,林若冰結婚前是嬌豔欲滴的鮮花,如今被陳振華養成了憔悴的黃花菜,這就是陳振華作為男人所謂的養家糊口,標準就是沒把妻兒餓死了。和那些朋友都聊些什麼呢?沒有談過賺錢的路子,沒有說過未來的打算,隻有酒醒時的劃拳猜掌和醉酒時的胡言亂語。陳振華的社交圈子同樣是社會底層的渣子,林若冰看著殘破的房間,如同自己殘破的內心。這殘破的婚姻,殘破的人生。
周末林若冰帶陳望去公園玩,回來看到車棚裏自己的電動車不見了。她急忙問陳振華是不是騎走了電動車,陳振華說他去朋友的車店以舊換新兩千塊錢弄了輛新電動車,車牌號沒變讓林若冰自己在車棚裏找,一個灰色的男式電動車,林若冰早就想擁有一輛一千多塊錢的小型電動自行車,輕便也方便。車棚裏每次放個車取個車,她挪來扳去要費好大的勁才能把車推進去放好或推出來,林若冰車技不好,力氣還小,每次取車接送孩子她都小聲嘟囔,啥破玩意,真煩人,然後在車上不痛不癢的踹幾腳。你陳振華說換車就換車,也不看看這車是誰的,我林若冰從娘家要來的,看看我把日子都過成啥了,你他媽的把我林若冰有沒有當人看,你要換車至少也要給我提前說一聲。林若冰打電話問陳振華:“為什麼不換輛電動自行車,我有沒有給你三番五次的說過想要個輕便的車子。”“朋友的車店沒有電動自行車,我是看他可以分期付款給我才買的。”“分期付款又咋樣,還不是一樣要付夠。我的電動車你一聲不吭就給我整沒了,你把我當啥了,空氣嗎?”“林若冰,別一天沒事找事,這日子你愛過就過,不過就離。一天天不賺錢就算了,還無事生非。娶了你這樣的女人毀了我們家三代人,沒有一點旺夫命。”頓了一會兒,電話那頭又傳來“不要再囉裏吧嗦,小心我揍死你”,接下來是通話結束的寂靜,這就是林若冰著急忙慌所要的美好婚姻,她守著陳望,她怨著,恨著陳振華,她深深地痛恨著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處於這般艱難的境地。心高氣傲卻這般一敗塗地。男人,男人,靠不住。自己,不爭氣。孩子,沒人幫襯著帶。難道是我林若冰一個人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