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應田招呼著人轉身欲走,她卻輕聲叫住他。
“曹總管。”
曹應田驚得猛地回身,拂影隻頭也不回的淡淡道:“對他尊重些。”曹應田忙訕笑道:“夫人放心,到底是個王爺,奴才一定安排的體體麵麵。”
那夜卻是狂風大作,她在床上輾轉反側,隻聽窗外風聲如鐵騎呼嘯而過,吹得窗紙鼓動,嗡嗡有聲,夜半時分卻是似有人叫門,瑾萍披著衣服去開門,隻覺冷風迎麵撲來,吹得身上的衣服都落到了地上,卻見眼前立著一個人,看不清那人麵目,唯見明黃的衣擺隨風狂舞,在身後發出獵獵聲響。一時又驚又羞,忙跪了下去,皇帝卻帶著滿身寒氣徑直進了屋子。
拂影早已聞聲下了床,見皇帝麵無表情的進來,隻把瑾萍支開,詫道:“怎麼了?”皇帝這才抬眼看她,見她臉色蒼白,知她也是無法入眠,這才道:“陪朕喝一杯。”拂影不說話,隻身拿了兩個酒杯過來,將屋內燈火調亮,卻見皇帝眉宇間掠起淡略的疲憊。皇帝眼眸一閃,隻手將那火苗捏息了,屋內頓時夜色直灑,唯聞窗外風聲呼嘯。隔著夜色,倒是誰也無法看清對方的臉,拂影起身為他倒酒,映著窗子,隻見細微的流光隨著酒液閃爍,皇帝望著那流光喃喃低語:“三更時分,曹應田告訴我,流景的屍體已焚燒完畢。”拂影的手不覺一滯,卻是坐到位子上淺淺抿了口酒,皇帝端著酒杯似笑非笑的望她:“你果真那般輕易的將他殺了不成?”拂影指尖微抖,卻語氣平靜道:“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你自己?”
皇帝微微一笑,飲酒不語,似是喝得多了,便覺那酒氣合著涼意一起上湧,湧到臉上,隻覺灼燒,他才道:“我認識的軒轅菡,從來沒有敗過,他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他不想要的,任別人苦求他都不會去看一眼。可是這一次,他那般輕易的就消失在了我麵前,總覺得,太過不真實。”
拂影低低道:“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麼?”他卻笑了:“是,朕要穩固江山就必須要殺他,自從朕登上那個位子,朕就一直想著如何殺他,可是如今他果真死了,朕竟高興不起來。”
酒杯似是空了,許久都未倒出一滴,正巧門外傳來敲門聲,她起身開門,便見子玉端著酒立在門前,見她出來,子玉輕輕對她一點頭,她方才鬆了口氣,關上門,端著酒進了屋。
皇帝隔著酒杯對她掠起笑意,那目光卻似越過她,落到她所觸及不到的虛無處:“朕從母妃薨的那天就發誓,要讓欠著朕的每個人一條一條的償還,他軒轅家便是最後一個,如今,朕的心意竟是了了。”
拂影隻不說話,但見夜色越窗而過,落到桌上,形成斑駁淺影,卻是笑了:“樓家不欠你,二哥不欠你,被你喂過奴蠱的所有人自也不欠你。”他酒意漸濃,唇角半諷半譏:“你錯了,天下人都欠著朕,父皇自小便不喜歡朕,母妃被黜,又有誰曾為母妃說過情,隻為著軒轅家的一句話,父皇就改立別的妃子為後,將母妃打入冷宮!”他手上重重用力,隻灑出零星酒液來,“就算是你樓拂影,也同樣欠著朕。”拂影聞言隻指間一緊,不由握緊了杯口,卻抬起頭來淡笑看他:“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