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以掌摩挲著寶座的每一寸花紋雕鑄,卻是極認真,仿佛在做著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緩緩地,他如早朝一般,坐在那金色寶座之上,神色平靜的望著空曠的殿宇喃喃道:“朕是九五之尊,怎能讓爾等蠻夷折辱”。拂影也不擾他,隻取了火折子點燃燭台,殿內頓時迷蒙一片昏黃,映著那小簇火苗跳躍,隻如苟延殘喘的生命一般。
殿內有丈餘的明黃帷幕,依著那九龍柱垂落,拂在烏金磚上,隻如滑過平靜無波的湖麵,她拿著那燭台走過去,帷幕遇火,頓時火舌繚繞,灼得臉龐發燙。皇帝猛然起身,怒喝道:“你做什麼!”
拂影方才轉頭看她,臉側火光繚繞,落在臉上,隻如火海裏一片妖嬈的海棠花,目光如炬,卻無半分溫度,她不覺笑了:“如今你四麵楚歌,還有什麼顏麵活在這世上。”
皇帝臉色怔訟,卻是順著寶座緩緩滑進去,半晌卻笑了:“你瘋了,我如果死了,你也活不成。”
她茫然看他:“是啊,活不成,自你為我喂下生死不離得那刻,我就知道我活不成。”那火苗愈大,灼燒的漆紅龍柱火星四射,劈啪作響。“可是你若不死,他怎能安心登上這位子,既然沒有解藥解開你我之間的羈絆,我便用這條命成全他,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火勢愈大,幾塊帷幕連成一片,在寶座與門口之間形成一道火牆,她在火牆邊緣緩緩朝他走過去,平靜的臉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皇帝神色頹然的靠到寶座椅背上茫然看她,殿內漸漸灼嗆,呼吸愈加不暢,拂影扶住那三尺高的熏籠劇烈的咳嗽,卻還是一步一步地上了台階朝他走過去。
“你心胸狹隘,用那等惡毒的藥物蠱惑人心,陷害忠良,謀殺無辜之人,甚至連身懷六甲的拈衣都不放過,實在枉為人君……”她抖著肩頭猛咳,眼中被嗆的溢出淚來,艱澀道:“可是,你又是多麼可悲可憐,處處算計處處謀劃,從來不肯去信任一個人,活得這般累。”皇帝隻神情一頓,一雙丹鳳眼中晦暗無光,隻見火光沒有盡頭一般的吞噬而來,在她裙角撩起四散的火星。他隻俯身將她拉到座前,恍惚笑道:“有你陪著,也好。”
火勢愈加大起來。
一行人出的殿來,隻見殿外皆是一片混亂,因著找不到拂影,慕容澈和銀魄均是一臉焦灼,這時隻見軒轅菡帶著一行人大步走過來,因著胸口傷勢未好,臉色有些發白,雙目卻是灼亮幽深,大步行來,不減以往王者氣度。他在人群中一掃,並不見拂影身影,隻皺眉詢問:“怎麼回事?”銀魄並不說話,慕容澈道:“他們進了禦書房的機關。通道被毀,我們無法找到他們的去處。”卻見他身側立了一人,一身素色長袍,眉目清俊,微風吹送唯見一臂的衣袖空空如也。慕容澈心中一喜,脫口道:“韓先生醒了,可是找出解藥了?”韓落笑著點頭,這時手下稟報長清殿走水,幾人均是一怔,軒轅菡臉色微沉,已然猜到什麼,低低道:“去長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