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棵樹是他用來給自己做棺材的(1 / 2)

“我出生那天,我爺剛好在山裏伐了一棵榆樹,按家族譜給我起名叫孔令榆,他說榆樹好,長得快,生命力強,榆樹硬,不好伐,希望我能像榆樹一樣堅不可摧,那棵樹是他用來給自己做棺材的,現在就停在院子裏。”

他頓了頓,手指隨著說話向院子裏指了指,再開口時聲音變得苦澀,“他說我跟那棵榆樹一樣,注定要給他養老送終,但我沒想到他死這麼早,他還沒老呢,就沒了,沒在大雪之前了,我卻連讓他入土為安都沒做到。”

說到這兒,孔令榆伸出雙手揉了揉視線逐漸模糊的雙眼。

他現在感覺頭暈乎乎的,連東西都有些看不清,心想到底還是喝多了。

米樂一言不發地爬到炕頭,在他旁邊坐下,與他並排靠在牆上。

看見孔令榆難過,他心裏也不好受,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隻能身體力行地默默陪著他。

他見孔令榆半天沒再說話,還支著腿把頭埋進臂彎裏,最後還是沒能忍住,伸手輕輕拍打他的小臂,小聲問道:“孔令榆,你哭了嗎?”

孔令榆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迷離地看向他,眼底已布滿醉意,“沒有啊,我從來不哭。”

他是從來不哭,可臉上的悲戚卻並不比哭少半分,這樣的孔令榆,看著更讓人心疼。

米樂的心被他難得的脆弱表情擊中,艱難開口道:“孔令榆你不要難過,你已經盡力了,爺爺他一定知道的,等過完年,我們還一起清障,開春前就是用背的,咱倆也能把爺爺背下山,一定能讓爺爺完完整整入土為安的。”

“嗯,”孔令榆咧了咧嘴,伸手抓過米樂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握住,“你還聽嗎?”

“聽,隻要你想講我就聽。”不知是因為被孔令榆的悲傷情緒影響,還是他也喝多了,米樂並沒像往常那樣掙開他的手。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二爺家,那時候我還小,什麼也不懂,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次我爺,除了往二爺家送吃的和糧票,他很少來看我。”

孔令榆再次陷入回憶,目光穿過米樂變得遙遠。

孔村長家裏四個兒子,孫子更是男男女女一大堆,他平時工作又忙,根本顧不過來孫子輩的事,何況孔令榆隻是寄養在他家的一個堂孫。

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跟孔家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樣,二堂嬸雖然沒有苛待他,卻也算不上關愛,那時候家家孩子都多,自己生的都顧不過來,又哪有閑心關愛他?

他不知道為什麼別的兄弟姐妹都管二堂嬸叫媽,而他得叫二堂嬸,也不懂為什麼他們叫孔村長爺爺,而自己要叫二爺。

他知道每個月往他們家送錢和糧的那個老頭兒才是他爺,但是他不理他,每次孔令榆聽說他來,都會從裏屋跑出來,站在牆角期待地看著他,可是他爺總像看不見他一樣,從沒給過他一個眼神。

有一次,他意外聽見二堂嬸跟別人聊天。

“……對,不是我不愛養他,可他生下來就不是個有福的,克死他爸不說,誰知道他那個來路不明的媽是幹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