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3)

送走李淳一,宗如萊折返回公房,進裏間主動拿了毯子給宗亭。自己則在榻旁鋪了席子,悄無聲息地躺下來扯被蓋上。

分明是冬季,外麵卻有蟲鳴聲,奄奄一息。夜間朔風呼嘯著將樹枝刮到窗戶上,似乎隨時都要戳破紙麵。宗如萊躺在地上背對宗亭而眠,他才剛閉上眼,便聽得榻上傳來聲音:“倘我不攔你,你要將那碗粥吃下去嗎?”

宗如萊心裏忽然咯噔一下,但仍是躺在被子裏一動不動。他低聲回道:“殿下的好意,某不知該如何拒絕。”

“窩囊。”宗亭毫不留情地訓起小叔叔來,“難道有人將喂到你麵前,你也要一聲不吭地飲下去嗎?”

他雖然在偷換概念,卻講得不無道理。他在教少年不要逆來順受,該拒絕時得想辦法拒絕,不要隻屈從權勢一聲都不敢吭。

小心謹慎長大的少年此時在被窩裏點點頭,但卻又問:“此事換成相公會如何做?”

黑暗裏一片沉寂,宗亭久不出聲,過了好半晌,才道:“她放在我麵前的我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吃掉。但——”他話鋒一轉,聲音幽遠起來:“你不要活成我這樣。”

宗如萊若有所思,卻沒有再追問。在他眼裏,宗亭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但他隱約清楚其軟肋,宗亭甚至能為這軟肋放棄對整個家族的控製權。對於世族而言,整體的利益總是高於個人,族中主事必須公正、顧全大局,必要時需要為家族犧牲自己的喜惡與利益,但顯然宗亭自認為做不到這些,這才默許了新嗣子的存在。

宗家總需要人繼續撐下去,而這人,不能再像宗如舟和宗亭這樣。

“你先回去吧。”宗亭言畢,忽扔了魚符到地上。

宗如萊應聲坐起來,迅速收拾了被褥,拿過魚符一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又躡手躡腳下了樓,穿過燈火通明的中書外省大公房,牽了馬飛奔在冷寂的承天門街上。

夜深深,少年單薄的肩頭也被朔風壓得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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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月餘,冬季就到了最冷的時候,對於皇城諸司官員而言,起早便順理成章成了人生最困難的事。

這天卯時未到,宗正卿踩著黑漆漆的路稀裏糊塗挪進禮部公房議事。困魔還在麵前盤桓不去,卻還要起早貪黑籌備吳王婚事,宗正卿將宗亭和李淳一腹誹了萬遍,這才醒醒神,翻開了麵前的陳年舊簿。

旁邊的禮部官員道:“原本吳王婚事儀程參照太女當年的婚事即可,但元都督騎得了馬,宗相公卻不行,這便很頭痛了。”

太常寺少卿抓抓頭:“這有什麼好頭痛的,既然宗相公無法騎馬,乖乖坐車就是了。就同娶婦一般,也沒什麼不可吧?”

“啊,朱少卿到底年輕。”禮部官員不以為意道,“平民百姓的正經婚嫁尚要顧忌兩邊顏麵,你這樣講,雖是照顧了吳王顏麵,卻會令某中書相公很是不爽啊。王相結好,哪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久不開口的宗正卿總算捶開糾纏他的困魔,恢複了精神道:“你們的爭論無非是在親迎上嘛,依某看,到冊封王夫這一關就都循著太女前製來,至於親迎,讓吳王坐著輅車去迎宗相公,屆時同乘一輛車不就妥了嘛!不然宗相公看著吳王颯爽英姿騎馬在前,恐怕要鬱卒的。”

“妥妥妥。”、“這樣倒也是可以。”太常寺少卿連忙點頭,禮部官員也覺得可以一試,遂喊來書吏擬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