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與李敖跟著王石在泥濘的雪道上走進近二十分鍾,才算是到了地方。
王石上前開門,寧遠便與胖子在書社石階上蹭著腳上泥雪。
此時是下午,街上人流稀疏。
寧遠放眼打量,老牌匾掛在那裏,是很有時代痕跡的的名字,“魯迅書社”,門窗、格局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風格。能夠在這個國企當道的年代裏,不被整合吞並,本身就代表了一定的實力,隻可惜“魯迅書社”這顆小小的頑石在後來的大浪潮裏被吹的粉身碎骨,令人惋惜。
眼下書社的生意也不太好,近一年裏全國各地都在鬧饑荒,喬運市也不曾例外,工人階級都在忙著填飽肚皮,有能力購買精神糧食的人大多都還在被審判,即便是類似新華之類的國營書店也是因為背後龐大實力存在可以坐吃山空。
王石的“魯迅書社”也是在虧本經營,每月倒貼的錢也不少,也就是王石的家底豐厚,可以經得住這麼糟蹋。書社是三層的格局,一樓租書,二樓賣書,還有一層地下室保存著一套完整的油墨印刷設備,49年以前可沒少為“抗日戰爭”出力,49年以後還被改造成報社,隻可惜發行過於慘淡,不到一年報社就倒閉了。設備也就空閑了下來,得益於不錯的保養,盡管機器老舊了些,但還是可以繼續為人民服務的。
“57年那會兒市裏下來人給我說新華書社想要收購我的書社,甚至提出條件可以讓我做分店的店長。我沒同意,就這麼一直僵著到現在,有時候也後悔當初沒脫手,可不忍心啊,百年家業就留下這麼一個書社,我要是再給賣了,到下麵哪還有臉見列祖列宗啊。”
王石感慨著,也不避諱寧遠和胖子兩人,他們那一代的知識分子或多或少都帶著些文人風骨,沒別的好處,就是骨頭夠硬。推開地下室的門,迎麵灰塵逼來,嗆得人直咳嗽。
“咳,咳。有段日子沒接印刷生意了,閑置太久灰都積了不少。”王石揮手驅散灰塵,推開一扇地窗,隨著冷風灌進地下室,空氣也不那麼渾濁了,他掀開用油布蓋著的機器,保養的很不錯的印刷機還帶著閃亮的光澤,那是黃油反射的光亮。
“德國海德堡,進口的好東西,據我爺爺說,這東西連運費一共花了兩千多大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一分價錢,一分貨,這家夥比我年齡都大,用起來還是挺好使的。”
王叔賣東西也是自賣自誇,天底下商人都一個德行,誰也不會說自己的東西不好。
“對了,你們要印的是什麼?我得先看看,別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時候來一個有傷風俗罪給關進監獄裏就太冤了。”
“王叔,你還擔心我坑你不成?東西我倒是帶來了,給您看也成,不過咱可得說好了,你可不能給人說這東西是我畫的。”
寧遠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第三集畫稿,拿在手裏沒遞出去,等著桃子爸的答複。
“知道,知道。你放心吧,我嘴巴比誰都嚴實。”
桃子爸用手在嘴巴上比劃著,其實他也是有些好奇的,一個十二歲的初中生到底是憑借怎樣的連環畫在短短兩季時間裏就掙到了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