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言
下午,天突然的暗了下來。
要下雨了吧,我從小倩家的小破屋瘋狂地跑了出來。
天哪,小倩死了,她真的離開了我,自己走了,怎麼會這樣,醫生不是說截肢後最少也能堅持五六年嗎?為什麼連一年不到,她竟然就離開這個世界。
趙倩,我從小指腹為婚的妻子。‘指腹為婚’是我們這個偏遠農村的古老習俗,社會發展到現在,大家也可以稱其為陋習了。
隨著外界思想對這裏的慢慢衝擊,這些年指腹為婚並不是那麼絕對了,兩家孩子長大後即便走不到一起,家長之間也沒有太多怨言。所以這風俗慢慢越來越淡,甚至隻成為大人們之間的一句玩笑話了。
可是我跟小倩卻不同旁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人人都說我倆是一對金童玉女。雖然我小時候我不懂媳婦是什麼,但我知道小倩對我好,我也對小倩好。
小倩十二歲的時候,她父母隨鄰村人出外打工,春節返鄉的路上出了車禍,送到醫院不久就雙雙去世,留下一個妹妹趙雪與趙倩相依為命。
老爸與小倩父母是兒時的玩伴,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在我與小倩還沒有出世的時候,就訂下這門親事。那時候不可能提前知道腹中是兒是女,隻能約定:同性結為兄弟或姐妹,異性則結為夫妻。
小倩父母去世後,老爸老媽不斷接濟姐妹兩人,再加上村裏一些好心人的幫助,姐妹倆還能讀上書,可是一年多前趙倩發覺自己左腿一直疼,到後來疼得實在忍受不了,在老爸陪同下,去醫院做了檢查,驚天霹靂啊,小小年紀竟然是骨癌,而且還是晚期。賣掉了我們倆家所有值錢的東西,終於給小倩做了截肢手術,誰知道這才一年不到啊。
賊老天,你睜睜眼吧,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你就這麼輕易帶走了,“天理何在啊!”我仰天大叫。轟一聲雷聲,豆大的雨滴落下了來。
我跑出了村子,根本沒有聽見從後麵追來的老媽呼喚,在我的生命裏第一次親眼目睹自己身邊親人的離去,這讓年少的我無法接受。原本還好端端的一個人,這會兒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特別這個人與你生活了長達十多年之久。
雷聲不斷,雨滴不斷,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我跑到田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喊道:“小倩,你不要走啊!”
我自己也知道,趙倩的病之所以這麼快就又惡化,其實是我們沒有錢去做後期必須的治療,這個世界沒有錢還能幹什麼呀。
為了幫趙倩治病,老爸老媽把家裏的糧食基本賣光了。老爸在鎮上一個小木工廠做個副廠長,一個月三百來塊錢的工資,(這已經算是我們鎮上不低的工資了,經濟落後沒有辦法)他把周圍能借出錢的同事都借了一遍。在我們這樣偏遠的山區,沒有太多的經濟來源,一切隻能靠地裏出,即便我們如此努力,也沒有湊足錢去給小倩做化療。我知道爸媽已經盡了最大努力,這也算沒有辜負趙倩爸媽臨終的托付了。
想到不久前,趙倩含著淚將妹妹趙雪托付給我,這一情景令我的心痛得像針紮一般。賊老天,你已經讓我們一貧如洗了!沒有錢我們不怨你,你不該讓我身邊的親人離開啊!
錢,都是因為錢,我將來一定要掙很多的錢。又想起醫院裏那些醫生對我們的另眼相看,不理不睬,而對高幹病房裏的相反景像,我沒來由地氣悶。
金錢和權利我都要,將來我要擁有花不完的金錢,至高無上的權力,我向天大喊,我要統治……‘地球,’(剛想說統治牛不嶺鎮,我們這個小鎮的名字,有點怪,其實就因為我們這裏一座最高的山峰名叫牛不嶺——牛都上不去的山。轉念又想,靠,真是沒見識,既然要統治就大點)這一喊,我使出了全身的氣力,簡直把嗓子都要扯斷了,我誓要與天鬥!
嗓音剛落,隻見一個巨大的閃電轟地一聲向我劈來,閃光中我隱約見到了一個盤子狀的東西,像我從鎮上小書店裏,看的過期雜誌上的東西,“UFO?不明飛行物?”
這幾個字才從腦中反應出來,未待叫出,眼前白光一閃,大腦開始模糊,接著什麼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頭痛欲裂,口幹舌燥,拚了命地想睜開眼睛,卻發覺除了意識可以由我支配之外,我根本指揮不動身上任意一個部件。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我掛了,不就罵了幾句天,它用得著劈死我啊。不待我想得太多,一陣倦意湧入腦中,又昏睡過去了。
當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這次有了支配自己身體的權利了,我睜開眼睛,咦,這不是睡在我自己的床上嗎?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看看窗外,剛有絲絲亮光。怎麼回事,我自己覺得不正常,可是又說不出那裏不正常,這種感覺怪死了,讓我覺得心裏好難受。
“媽,媽,”沒有人應聲,“爸,爸,你們在哪兒呀,我頭好痛啊。”我揉著腦袋,走出自己房間,來到客廳。
“鬼呀,”隻聽一聲尖叫,抬頭一看是小雪穿著一身睡衣,一臉恐怖地站在家裏客房的房間門口。這時候爸媽可能也聽到聲音,從外麵跑了進來,爸媽住西廂房。
“天翔,天哪,真是你,你回來了,你這是上哪兒去了啊,你嚇死爸媽了,那天你下著雨跑出去後,就沒有回來,你知道爸媽有多麼擔心你啊,你要有什麼事,可叫媽怎麼活啊。”老媽哭著抱住我。
老爸則是一臉怒容,“小兔崽子,一跑就是一個星期,你還知道回家啊。”
“什麼”,我腦子更疼了,“什麼一個星期,媽,爸,我的頭疼得厲害,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天翔哥,”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是小雪——小倩的妹妹,“你怎麼跑出去那麼久啊,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啊,要是我姐知道你這樣,她肯定會不高興的。”
“小雪,我知道的,可是我爸說的什麼一個星期啊。”
“天翔哥,我姐去世那天,你冒著雨跑了出去,隨後媽就出去找你,可是沒有追上你,然後你就一直沒有回來,我們大家都找了你一個星期了,你要再不回來,我們就要報警了。”
“什麼,什麼,”對了,那天我好像罵了會兒老天,接著被雷劈了一下,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我醒來時,怎麼會又回到自己床上呢。我對所謂的自己失蹤一個周,一點印象都沒有,越想頭痛得越厲害。
媽媽摟著我,“兒子,回來就好,不管怎樣人死不能複生,趙倩已經燒了頭七了,你今天到她墳前燒張紙吧。趙倩這個孩子,命真苦啊。”
我抱著媽媽大哭了起來,也不管自己已經是大小夥子了,忽然我想起了小雪對我媽的稱呼,止住哭聲後,問小雪:“小雪,你剛才叫我媽什麼。”
媽媽不待小雪回答,對我說:“天翔,我已經收小雪做幹閨女了,以後小雪就住我們家,這也算是我和你爸,幫你趙叔和小倩最後一個忙吧。小雪歲數還少,你這做哥哥的可不準欺負她,不然我可不會輕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