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能生巧,此刻無需林繪引導,穆甘棠獨自在畫紙上肆意地筆走龍蛇。
她的溫柔和順、小小倔強,她帶給穆甘棠的多番鼓勵和無限力量,都以千姿百態出現在了那張雪白的畫紙上——即使那模樣充滿了抽象主義。
不圓的臉上,長著比例失調的眼睛、鼻子、耳朵,如金毛獅王的頭發飄揚而起,脖子像長頸鹿,肩膀又窄得讓人懷疑能不能支得住頭顱。
雖然運筆時流暢自然、倍感自信,但是畫成後,穆甘棠依舊不忍直視。因為她本不是這樣的,穆甘棠覺得自己並沒有將她的可愛、可憐、可敬還原出半分。
成品呈現在眼前,穆甘棠沒有成功的快感,隻是更加惋惜沒有留下她的照片。
林繪見她一言不發,顯然是對自己的作品不滿意,便解說起來。
“肖像畫雖然是以客觀存在的人物為描繪對象,但是經畫者的再處理後,會添上主觀的色彩。而且,肖像畫中包含‘以形寫神’的創作方法,創作成果不僅包括外在形象,也兼有內在神韻,達成‘形神兼備’的效果。”
穆甘棠被這一番稍顯專業的說辭弄得有些迷糊,問道:“所以呢?”
林繪將這幅畫拿起,開始準備裝裱:“所以不用在意外在的皮囊,畢竟你是沒有練習過繪畫的。但是畫皮容易畫魂難,相比你來講,我是會畫畫的,但我卻不能畫出她的魂,而你可以。因為你們共同經曆過喜怒哀樂,沒人比你更了解她的靈魂了。”
仿佛有一縷春風拂麵,吹醒了迷失在恐懼泥沼裏的穆甘棠。恐懼源於怕她的麵目一點一點模糊,怕今後沒有她的日子自己會寸步難行,怕過去的美好會消失殆盡。
但林繪的這一番話,讓穆甘棠頓悟了——她的靈魂從來沒有離開我,我要緊緊留住的,是她的靈魂。即使找不到她的照片了,即使記不清她的樣子了,但是她的靈魂,我仍可以信筆畫出。
“一個人逝去,隻是她的形態消失了。但如果還有人記著她,那麼她就沒有離開這個世界。”林繪裁剪畫紙的邊緣,使其適應畫框的大小。
穆甘棠鬆開了按著手機開機鍵的拇指,不再執著於追尋她的樣子了。隻要自己的心中沒有忘記她,她就永遠陪著自己。她不需要坐在觀眾席上,不需要坐在書桌對麵,不需要坐在餐桌旁邊,她就住在自己的心裏,永遠沒有離開自己,自己也不會離開她。
“好了,給你,她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呢!也不怪你如此想記住她呢!”林繪舉起畫框,畫中的她也在望著穆甘棠。
金色的畫框裝點以疏落有致的紋理,顯得華貴典雅。但這更襯出畫作的樸素廉價——毫不新穎的用色、幼稚滑稽的線條,歪歪扭扭落在這精美華麗的畫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