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紅日初升,軍營早已開始晨練,燕如雪眨了眨幹澀的眼睛,踏著晨露前往議事廳。
議事廳帳外大約跪了五六人,穿著破舊的動物皮毛製成的皮衣,臂部綁著用草編的貝殼和羽毛,是東夷那邊的流寇。
燕如雪不經意一瞥,卻看見了一張極為熟悉的臉,但卻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走在燕如雪身後的士兵見她突然停在流寇前,連忙上前解釋。
“將軍,這是前日抓到的東夷流寇,今日才押送過來。”
燕如雪點了點頭,轉身走到議事廳,聽著四個圍著她說話的壯漢,唾沫星子能淹了她,這軍中什麼都好,唯一讓燕如雪頭疼的就是營中四官。
軍中士兵分四塊管轄,一是將官上將立馬駟,二是將官上將博準,三是尉官上尉錢立,四是尉官上尉蔣下河。
四人互相看不順眼,雞毛大點事也要到燕如雪前麵說上一番,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麻木不仁,燕如雪已習以為常。
每隔兩周,說是議事實則是聽他們嘰嘰喳喳說些廢話,而且最後還非要燕如雪來說個正誤。
兩個時辰後,燕如雪硬著頭皮結束了議事。
時間已正午了,稀奇的是大部分士兵爭先恐後的往夥房趕,平日也沒見吃飯這麼趕。
燕如雪到夥房外時,人擠的水泄不通,等燕如雪擠進去時才知道,這次東夷流寇裏有個廚藝一絕的人,軍中規矩流寇都可發配為奴,也可以留在軍營中打雜。
看著蒸籠裏白花花的包子,燕如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確實,軍中常年都是鹹菜加饅頭,節假日有少許的葷菜,但軍中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三餐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哪會想什麼好不好吃。
下一秒,燕如雪眼前遞來一個包子,順著包子向上看,是那雙極其為惹眼的丹鳳眼,眼尾上揚,似是含情。
燕如雪愣了一下,接過包子,是今天在議事廳門口看見的那名流寇,他換了營中的粗布麻衣,或許是出塵的臉,這粗布也顯得有些貴氣。
“你叫什麼?”燕如雪咬了一口包子,是香菜豬肉餡的。
“許執千”
許執著千沒有多話,燕如雪點了點頭,往門外走,剩餘的包子一口未動,她從小就不吃香菜,他也不會給她吃。
日複一日,燕如雪計算著回京的時間,前不久她收到沈笄的信了,信中的問候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燕如雪心頭一梗。
沈笄與年燕如雪自小一起長大,沈笄是世子府長子,世子府沈巍是當今皇帝堂兄,二人感情甚深,皇上連對著沈笄都極其疼愛。
燕如雪調皮搗蛋,最愛舞刀弄槍,上的了樹,下的了海,就是怕夫子讓背的課文和嬤嬤教的女工。
如果說燕如雪是讓人頭疼的存在,那麼沈笄就是家家稱讚的好楷模,自小腦子聰明,能賦詩文能作畫,能武刀會騎射,偏偏一張臉生的絕豔,京城一說起他,就能讓無數女子羞紅了臉。
燕如雪在及笄之前也未想過她與沈笄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沈笄性格放蕩不羈,燕如雪年少時被他這股意氣風發少年氣吸引,老跟在沈笄屁股後麵晃。
久而久之,沈笄終於扛不住她的軟磨硬泡,答應以後去哪都帶著她。
時間久了,燕如雪都不知道這份感情何時變了質,她竟想少年明媚的眼波永遠隻停留在她身上。
她記得國子監入學那天,各家小姐少爺的馬車停在國子監門口,與其他人不同,沈笄是騎著馬來的,行人街除卻官兵將士,其餘人是不允許騎馬的。
但對於沈笄,皇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又管得了他。
燕如雪聽到馬蹄聲,從懷中的糕點抬起頭,就看到馬背上的沈笄笑的意氣風發,一半馬尾被甩到胸前,鎏金色長袍繡著金蘭草,在光下熠熠生輝,沈笄朝她道
\\\"好久不見啊,燕如雪。\\\"
那一刻燕如雪發現,她想讓這個人的目光隻為她停留。
燕如雪回神,整理好手中信件,順著遠山看去,與晴天相比,更醒眼的是黃土,它堅挺厚實,廣袤無垠。
在十五歲那年,將軍府被查出與東夷人勾結,書房中被找出與東夷人的密信。
帝王聖永昌向來忌諱臣子與異國交往密切,何況書房內的密信內容動搖了聖永昌的帝王之位。
伴君如伴虎,燕如雪知道自己父親不可能做出叛國背義之事。
\\\"狡兔死,走狗烹\\\"。將軍府實力日漸壯大,即使狗將繩索主動交於執權者,可狗一天不死,執權者一天難眠,凶狗何來不咬人的說辭。
就算帝王知道此事另有蹊蹺,可既能削弱他權,又能不失民心,何樂不為?
雨夜被血染紅的地麵,燕如雪磕破的額頭,將軍府一百零八號人死於一夜,將軍府用命守護的國反過來刺了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