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個人我先盯上的,你要偷換一個。”一個精瘦精瘦的男孩說。
馬路對麵, 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在電話亭打電話, 聲音大到隔著橘色罩頂都能聽見。
男孩的注意力自然不在對話內容上,而是那個胖男人屁股後麵塞著的錢包。
鼓鼓囊囊的,把男人本就緊的褲子繃到極致。
“聽見沒有, 那個人, 我的。”
男孩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好似在說:這頭肥豬我來宰。
他身旁跟著的也是個小孩, 小女孩, 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樣子, 頭發剪到下巴, 因為出汗, 有幾綹黏糊糊貼在臉上。
一張小臉隻有巴掌大, 眼睛是雙眼皮,小鼻子小嘴兒的還挺俊。
當然,要是不總在哭就更好了。
“我不偷......”沈樂綿仰起水汪汪的眼睛, 小髒手難過地胡亂抹著, 聲音顫個不停。
“我想回家......我想找媽媽......”
“媽媽”這兩個字全發的一聲, 還要拉著長音叫, 男孩多少年沒聽過這個稱呼, 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男孩比她要大, 不過也就十歲出頭。
他嫌棄地“嘖”了聲, 哭管什麼用,都被拐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還怎麼回家?
但這小妹妹確實長得好看, 男孩一時心軟, 倒也沒開口嘲諷她。
“你已經沒有家了,”男孩小大人地說著,用下巴點了點不遠處一輛掉了漆的麵包車
,“那是你‘家’的人吧?你不是本地的,過幾天就要走吧?”
沈樂綿順著男孩目光望過去,立刻像是隻被嚇到的小動物,縮著脖子躲到男孩後麵。
她的衣服又髒又舊,透過幾處破口還能看見裏麵猙獰的傷痕,男孩一下子就了然了。
都是這麼過來的,沈樂綿經曆的他都懂。
然而這種相同裏又有著不同,他們是紮根在這裏的,沈樂綿則是流動的,跟著車子全國到處跑,幹完一票就走人。
就比如現在,她的“父母”正在和雜貨店老板商量進貨價錢,店裏倆“哥哥”沒準連保險櫃密碼都弄出來了。
至於還處於“培養期”的沈樂綿嘛......多半是被要求出來“練練手”,不過就這丫頭一身“戰績”,看來是沒幹成過幾筆。
或許一次沒幹過也說不定。
男孩煩躁地撓撓後腦,莫名其妙升起一絲惻隱心來。
“你等著。”男孩突然說。
沈樂綿傻乎乎的,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見男孩手裏多了一個錢包。
“怎麼才兩百塊......”男孩把錢塞回錢包,有些懊惱地說,“果然是那肥豬太胖了,還以為有多少......”
“肥豬?”沈樂綿歪了歪小腦袋。
男孩抽了抽嘴角,隻是讓沈樂綿拿好錢包,自己一張也沒有拿。
“叫他們別打你了。”
男孩在走前這麼告訴沈樂綿。
沈樂綿捧著錢包,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是第一次有人願
意幫她,也是她第一次不是空手而歸。
她望著男孩遠去的背影,感覺自己是想說些什麼的,可她太笨了,思來想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拿了這些錢,“阿爸阿媽”就不會打她,拿了這些錢,她就能和哥哥們一樣了。
但是......
但是偷東西是錯的。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底響起,沈樂綿嚇了一跳,手上的錢包也仿佛變得燙手起來。
這時,對麵的男人終於掛了電話,取出電話卡要放回錢包。
結果一摸後袋,空空如也。
男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剛要喊抓賊,卻見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站在他身後,手上正拿著他的錢包。
沈樂綿在被拐前上過一年幼兒園,雖然時間不長,但她明白好孩子不能偷東西,好孩子要把撿到的“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會拿著錢,誇她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