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驛站。
“大人”一身青衣裝束的男子拱手道,“探子回報,消息已放出,未發現可疑之跡。”
“嗯。”被稱為大人的男子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並無半分意外,依然悠閑的擦拭隨身的佩劍,劍身修長,裝飾古典,劍柄上的瑩黃穗帶墜著一枚貔貅羊脂玉,隨著來回擦拭,搖搖晃動,不甚和諧,劍光凜凜,隱隱照出劍主人的俊朗麵容。
半晌, “那人醒了?”大人將擦拭好的劍插入劍鞘,隨手放在麵前的桌案上,眼睛瞟向一邊站立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肅立,回道:“未曾,一直昏迷著。”
“這個時候在附近出現……,”大人沉吟一會,“告訴青嵐,務必上心”。
“是”。青衣男子拱手彎腰退下。
酉時還未到,整個驛站都已燃起了燈。宛州地處偏北,往常這個時候的驛站人煙稀少,此時,整個驛站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聲音,有斥責犯人事多的,有怒罵老天的,也有因病痛哀嚎的,反倒顯得關押重要犯人的後院更沉寂了。
重要犯人關押在驛站的後院圍牆那,有重兵把守,即使是押解犯人的差役也不敢隨意注目,更不要提靠近了。
房間內關著三個男子,有一位老者,躺在隨意鋪設在地麵的草席上,草席很薄,根本阻擋不了地下刺骨的寒氣。而老者顯然病得很重,眼睛緊緊閉著,麵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半張著,眼看著是出氣多,進氣少了。身邊的兩位男子,一位約莫二十餘歲,深情哀痛,眼中含淚,輕聲的喚著:“祖父,祖父,您醒醒,喝點水吧”聲音哽咽,眼淚流了下來,“祖父,祖父……”
另一位男子看起來年紀稍大些,三十歲許,盤腿依靠在牆邊,閉目,保持著這個姿勢,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是其額頭時不時的緊皺,牙關時不時的抽動,都在表明其一直在隱忍,這時聽到年輕男子一聲聲呼喚著祖父,終於睜開眼睛,緊緊盯著老者,眼神中的哀痛、不甘濃濃的溢出來。突然又看向門外,下定決心般從袖中拿出某樣東西,站了起來,朝門外道:“差爺……”
飯桌已經擺好,大人仍坐在桌案旁,看著一份公文。眉頭緊皺,似有難以解決的困難。這時,青衣男子從門外進來:“大人,嚴二公子有物呈上。”同時,將一幾寸見方的檀木盒呈上。
“嗯”。大人接過,打開,看了一眼,眼神驟變,瞬息將盒子關上,吩咐道“京墨,讓蘇葉來回話。”京墨一凜,“是。”
此驛站名為雁山驛,地處宛州與邊疆重地郾城的官道上,在建立之初,是為了供傳遞官府文書和軍事情報,並供往來的客商、官員住宿、休息、換馬。近幾年朝堂多有事變發生,邊境蠻族時時挑釁,往來客商難得一見了。倒是押解犯人的隊伍時常經過此處。越發顯得“亂山雲霧遲前路,驛站河橋咽斷流”的悲涼淒冷。
雁山驛驛丞胡蹤,最近不好過啊。就在前幾日,輔國公府的獨苗苗——牧文睿,正四品大理寺少卿,駕臨此處,二話不說便接管了雁山驛。他這個驛丞被趕到了看管倉庫的門房裏。憋屈至極。這不是要緊的,更要命的是,牧少卿到來得突然,毫無征兆,導致他有些案底還沒來得及處理。一旦被發現,掉腦袋都是輕的,更甚者抄家滅族也!!胡蹤瞬間感到脖子涼津津的,頭暈腳軟,眼前無數繁星。這幾日憋在這個門房裏,幾乎吃咽不下。自昨日試探著以地主之誼提出近前伺候,被駁回後,越發覺得生機無望。現在竟認命般的想起東窗事發後的對策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哎,這是什麼犯人,需要大理寺少卿親自押解呢?
獨苗苗牧文睿剛從驛站公館的書房出來,就見京墨來報:“大人,那女子醒了”。
“走,去看看”。
“是”。京墨側身引路。
轉眼到了驛站的客房,青嵐正端了藥瓶從房間裏出來。見牧大人過來,忙急走兩步上前,行禮“公子”。
“嗯,人如何?”牧文睿掃了一眼房門。
“是,剛換了藥,許是剛醒不適,不大說話”,青嵐小心回話,抬頭看了一眼,又馬上低下。
“無妨,你倆在門外守著”,牧文睿轉了下拇指的白玉扳指,推門抬腿進入了房間。
蘇言南正躺著發呆,頭上纏著繃帶,渾身疼得要死,仿佛全身的骨頭都碎裂了。輕易不敢動一下。如果是夢的話,應該不會有這麼強烈的痛感吧。可是怎麼會有這麼匪夷所思的夢呢,自己不是正在參加高考後的聚會嗎?難不成自己喝醉了?聽剛才在這兒的姑娘說,自己是從陡峭的山坡上滾落下來的,被他們大人所救。自己怎麼記不得呢,那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臨近郾城的雁山驛?有這麼個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