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名震西北武林,跺跺腳偌大江湖都會抖上一抖的神鷹堡堡主,一個有倆小錢就想著胡吃海喝的,薛城地地道道的混混,此時同吃一桌菜,同飲一壺酒。兩廂關注的眼神都很值得玩味。
看在上官龍眼裏,子羽是個深藏不露的青年才俊。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跟吳大小姐關係絕非泛泛,要不然一個大家閨秀也不會在自家後花園,摒退所有下人與他相見,而且遠遠看去,情緒似乎還十分激動。武公子的死,與薛城或者更確切的說薛城的吳家絕對脫不開幹係,這是一個幾十年老江湖的直覺。於是,上官龍這個老狐狸,在吳府苦候了三天,終於等到了子羽這隻狡猾的兔子。
子羽的眼神卻甚是清澈,菜照吃,茶照飲,一幅心中無私天自寬的樣子。上官龍的出現,子羽確是出現過一絲驚惶與緊張,但被他巧妙的用羞憤於美色當前而茫然不知所措掩飾過去了。片刻慌張,子羽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強敵當前,陣腳決不能亂,決不能讓上官龍看出一絲破綻。武義的死,乃至於錢老頭的自殺,都與自己一點幹係沒有,子羽如是自我暗示。
“小兄弟不想說些什麼?”語氣雖然依舊輕鬆,但上官龍的眼神,卻變得如刀般淩厲。
子羽吐出嘴裏的肉骨頭,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油膩的嘴巴,神情依舊怡然自得,“上官堡主想知道些什麼呢?如果是薛城的風土人情,我倒是自認為可以介紹一二的。”
“哦?那便說說半月前發生在北門三十裏外的血案如何?”
“實在抱歉得緊,那段時間小弟正好身染重疾在家養病,所知不詳,隻知道一個新郎官老婆沒娶上,反倒丟了性命,真真倒黴到家了”,子羽的話裏話外,都透出了重重的歎息,“唉,喜事成了喪事,真是人生無常,禍福難測啊!”
“小兄弟的言語,還有酒量,都讓老夫想起了自己的二弟。可惜,他沒能活著見到小兄弟,不然一定要跟你暢飲三百杯不可!”上官龍的眼神依舊犀利,但卻透出了更為濃重的落寞。
一別二三年,重經古道原。蒼煙升遠籟,薄暮入微嵐。霜染丹林淨,烏啼白水寒。停車複何見?落日滿長安。
“上官堡主不必過分傷心。錢老爺子亦是當世豪傑,如有機會,小弟自會略備薄酒,去錢老爺子墓前,滿斟三杯”。上官龍與錢永年的過命交情,子羽是知道的,眼前那道如蜈蚣倒爬的可怖疤痕就是最好明證。錢老爺子的死不在他的預料之內,就像嘉淇仍舊要遠赴京城一樣。隻能說世事難料,人生叵測了。
“二弟死時屍骨無存,又何來墳墓?”說話時,上官龍直視著子羽,眼神裏充滿了仇恨,似是把他當成了仇人。良久,鼓起的胸腔終又平複了下來,仇恨的眼神盡褪,“罷了,計不如人,也怪不得別人。”
子羽也不說話,低下頭端起茶杯,靜靜凝視著杯中茶水。自己如此做,到底是對是錯?子羽心裏沒有答案,同樣也沒有後悔。事已至此,答案已不重要,後悔也是無濟於事。
良久,屋內再無言語,隻有窗外漸起的風搖曳著樹枝,投下一個個光怪陸離的樹影,像是惡魔在黑暗裏舞蹈,又像是鬼混在人世中掙紮。
“子羽是否與吳家大小姐私定了終生?”不知道為什麼,上官龍的眼裏已不見了淩厲的殺意。
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子羽被生生的嚇了一跳,“上官堡主,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與吳小姐隻是普通朋友罷了。隻是見她剛死了未婚夫婿,我才想去上門安慰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