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想起一管蕭索的笛聲,曲折變音處似秋風掃落葉,漫天的繽紛,一地的蒼涼。
透過半掩的窗子,笛音一絲絲滲了進去,繚繞在屋子裏一張舊木板床上,時輕時重的拍打著一個沉睡中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臉色很蒼白,看不出一絲血色,而身子上卻是殷殷血紅,浸濕了周身的白色繃帶,如雪地上的點點紅梅,散發著鬼魅而刺目的妖嬈。
血跡已經幹透,年輕人仍有微弱而綿長的呼吸,大難不死,真是奇跡!
……
如暮歌般的笛音中,恍然間一把長劍帶著電光射來,緊跟著的是點點金光,閃著奪命的耀眼。就在帶著些許惶恐些許不忿準備直麵終結的時候,長劍被一片輕薄的竹葉擦著身子帶了開去,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沒等體會鮮血汩汩流出的快感,自己的身子也被另一片竹葉撞飛了,是的,自己是被重重撞飛的,力道之大,讓他真切感受到,有時候也是可以以卵擊石的。七根金針沒入竹林深處,一股錐心的刺痛襲來,然後摔在柔軟的草地上,人事不知。
再然後,就是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夢境了。
……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陽光有些耀眼,房間裏夾雜著稻草的清香和淡淡的藥味,卻沒有多少血腥的味道。忍痛動了動四肢,除了可想而知的劇痛襲來外,沒有發現少了什麼零件。再低頭看去,身子已經爽利多了,變成布條的衣服不見了,周身的血跡也消失了,隻有一層繞著一層的潔白繃帶,在清晰的提醒著自己,剛從鬼門關旅遊一趟回來。
“活過來了!”子羽輕呼一口氣,然後如卸重負般,倒頭繼續暈過去了。
……
低矮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黑黑的木盆被端了進來,托著木盆的手很細,此時有些青筋露了出來,正隨著兩隻手掌在輕微的抖動。
木盆被端放在床邊,來人輕輕呼了口氣,將瘦黑的滿是褶皺的小手伸進木桶中,撈出一塊破爛的毛巾,使勁扭幹後伸向了沉睡中的子羽。
瘦黑的小手很輕柔,林巧的避開周身的繃帶,輕輕的擦拭著子羽裸露在外邊的肌膚。毛巾過處,一片清涼,子羽在睡夢中也忍不住舒服的呻吟起來。
毛巾在木盆與子羽的身子之間反複,待木盆的水慢慢變渾,小手的主人終於起身,用胳臂輕輕拭著額頭上的細汗,端著水盆離開了屋子。
這已經是第十五天了,每一天,小手都會輕輕擦拭子羽的身子一遍。
……
第十六天,子羽終於不再在短暫的蘇醒然後長時間的昏睡中徘徊了,他徹底的醒了。
人雖然醒了,身子卻因為傷勢實在太重,仍舊動不了。於是他隻能繼續躺在床上,直直的盯著茅草屋頂,好奇的等待著照顧他的人的到來。
子羽感覺自己很幹淨,那就首先排除了老臭蟲的可能性,他記得自己在九死一生的時候老臭蟲出手救了自己,但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就明顯不是那個邋遢的老家夥的風格了。回想起那場慘烈的爭鬥,子羽心裏仍舊有些後怕,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對手,結果換來了周身的傷痛,還有險些丟掉的一條小命,“如果當時他們一開始就出殺招待話,恐怕我現在就已經變成一具無頭的屍體被丟棄在那片竹林之中了。”
除了小小的後怕之外,子羽更多的是不服氣,他翻來倒去的設想,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有什麼方法可以翻盤?如果能贏,即便下三濫的手段他也無所謂。但結果是,沒有。對此,子羽非常鬱悶!
子羽討厭無能為力的感覺,於是狠狠的說了一句“君子報仇,尚且十年不晚,何況小人我乎”之後,便轉而想象到底是誰在悉心照料垂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