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城內最大的一家酒肆——“小銅雀”的雅座中,小寶和韋曜兩人相對而坐,雖然臉上戴著毫無表情的人皮麵具,可是能再次見到這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老友,韋小寶心裏實在高興,就像當年在京城再次見到茅十八一樣爽快。
“喝酒,吃菜!”
韋小寶不停地招呼對方,心中暗暗盤算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訴韋曜。對麵的老韋卻顯得更加忐忑不安,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說不出是喜是憂來。韋小寶看出有事,停下筷子望向韋曜,那韋曜苦笑一聲說道:
“在下與龐太傅向來並無深交,此次太傅折節下交,殷勤款待,不知有何事垂教?在下無功不受祿,還請太傅先明言,倘若於我東吳無害,又是我韋曜力所能及,在下絕不推辭便是了。”
韋小寶愣了一下,看來這個龐統是東吳派來荊州的奸細一事,東吳諸臣盡都知曉,隻是這韋曜畢竟還是東吳的忠臣,如今那冒充龐統的女子被老子抓住,可說是壞了孫權的好事,這狸貓換太子的勾當,現在看來還是先不要告訴老韋,想當年,自己的師傅陳近南被鄭克爽暗算身亡,臨死前居然還不讓自己去為他報仇,這些忠字當頭的家夥大多有些傻氣,還是等局勢穩定一些再說,最多看在他老韋的麵子上,我不動那個小娘皮便是了。想起那個假冒龐統的東吳少女,韋小寶不免又是一陣恍惚。
韋小寶神遊八荒倒不要緊,可苦了對麵的韋曜老兄,隻見麵前的這個鳳雛先生臉上聲色不動分毫——這當然是因為戴著麵具的原因——兩隻眼珠卻滴溜溜轉個不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韋曜心中不免更加慌張起來,連忙離席拜倒,說道:
“太傅息怒,關於《四十二章經》的事情,在下實在不知其中關竅,那是我們臨行前,國太單獨秘密囑咐呂範大人之事,我也隻是聽呂大人偶然講過。”
這下子韋小寶差點沒讓一口牛肉給噎到,張大了嘴巴愣在當場,好在韋曜沒聽見龐統喚他起身,卻也不敢抬頭,否則恐怕什麼狸貓換太子之類,早就穿幫完蛋了。
“嗯,嗯,這我也曉得。”
良久,韋小寶才回過神來,含糊不清地喚起韋曜,心想原來這東吳派呂範、韋曜兩人前來商議結親之事,竟還有別的目的。那個老太婆居然也要找什麼《四十二章經》,這部經書,韋小寶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啦,可以說他得前半生幾乎就是圍繞著這部書在打轉,而現在糊裏糊塗得回到三國,很大程度上也是拜這部書所賜。想不到回到千年之前,居然還是碰到了這個老朋友。(關於《四十二章經》,據任繼愈的《中國哲學史》記載,當是我國最早的翻譯佛經,在東漢明帝時就已經出現,我在第一卷《同遊甘露》一章中有過注釋,因為時間長久,這裏再羅嗦一遍。)
“根據呂範大人的細探回報,玄德公平日裏所練的武藝很有可能就是《四十二章經》箋注裏記載的異域功夫,但是這部經書究竟藏在牧府何處,我們還沒有打聽出任何頭緒來。”
韋小寶現在除了不斷點頭,哼哼唧唧之外,已經再說不出什麼話來了,本來隻想老友敘舊,想不到一下子套出了這麼多的隱情密事,這麼看來,館驛中那個呂範是老太婆那邊的人,而這個韋曜卻還在孫權和老太婆之間猶疑不定,所以才向老子這個孫權的心腹說這麼多東西。
“那關於娶親之事,老——,嘿,國太有什麼打算?”
韋小寶索性詢問下去,一旁韋曜雙眉微皺,搖頭說道:
“國太心機深沉,自從司馬大人離開後,她唯一信任之人,便是呂範呂大人,關於過江娶親之事,國太究竟如何打算,在下實在不知,太傅也知道,尚香公主是國太最喜愛的女兒,一向視若珍寶,當日吳侯和周都督提出結親劉備的提議之時,國太曾一力反對,後來不知何故,又答應了這樁婚事,其中的內情,實在不是象在下這種外臣所能知曉的了。”
韋小寶點點頭,知道韋曜所說大體不差,象老太婆那樣精細之人,是斷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好,韋大人棄暗投明,當真是大大的英名,鳥生魚湯,諸葛之亮,等我回到東吳之後,自會稟明吳侯,大大封賞。”
韋曜此時已經是冷汗淋漓,也顧不到去捉摸韋小寶話中的胡言亂語,隻是一味點頭,韋小寶拍拍老韋的肩膀,示意落座,兩人這才繼續推杯換盞起來。正喝得入巷,忽然聽見酒樓底下響雷也似的一個聲音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