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泄,晨光從屋頂的破洞傾泄而下,打在昏睡人的臉上,照得人睫毛震顫,隻覺攪了一簾幽夢。
這裏是距萬陽城三裏的破廟,荒廢已有數年,平時連最窮的窮鬼也不會打破廟的主意,都道這廟裏有古怪,爛菩薩無需供奉,自會抓人上來享用。
一來二去,就成了方圓十裏有名的怪談之一,而另一則則是三年前起的大火,這場大火燒死了青風觀裏大大小小的道人,從觀主到門口掃撒的小童都死絕了,無一幸免。
這還不算最詭異的,最怪的是明明本地道觀,青風觀也從本地招人。
結果認領焦屍時,卻都對不上號,好像那些屍體是憑空多出來些。
最後隻能把他們一起拖到亂葬崗埋了。
這破廟裏,現下卻好好躺了一個人,一身潔白,在昏暗破敗的寺廟中顯得格格不入,少了人氣,多了幾分鬼氣。
連老鼠都不會光顧的地方,安靜得仿佛另一個世界。
靜默中,一隻纖長的手動了動,自無限昏沉的黑暗中,撩開額前的亂發。亂發底下,不見半點髒汙,端的是眉目如畫,瓊鼻朱唇。
她穿白衣白褲,戴著白冠,作書生打扮,卻是女人。
無名女人剛醒來,有種初生的鈍感,四肢都不靈便,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霧蒙蒙的視野裏看見東西,才從全然寂靜的世界聽見聲音。
癱了半刻後,又搖搖晃晃地從地上坐起。
“我……”
像是許久未說話,開口吐出一個字後又歸於沉寂,感受著喉嚨處微微的癢意。
在她靴邊不遠的地方,一個磕壞了的玉碗倒扣在地上。上麵繪著精致的神佛彩像,女人卻隻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雖然醒了,可這白衣女子腦子亂得很。
許多雜糅不清的記憶衝擊著她的腦袋,不相關聯的片段卻在一起出現,毫無邏輯可言,卻是十分厲害的精神汙染。
腦袋裏斷片似的,一茬接著一茬,什麼小乞丐、王釧兒、陳皮丹、李四、二麻子、白藥仙、趙師妹,可這些人都是誰?
Eva,並夕夕,掏包又是什麼東西?
再進一步問,在這些個熟悉的名字裏,到底哪一個是我的名字?
苦思冥想了許久還是得不到答案,穿白衣的女人肉眼可見的有些失望,接著她活動四肢想要出去走走。
剛要站起身來,卻突然感受到身側有一塊沉甸甸的東西墜著,拿來一看,是塊腰牌,筆畫多的幾個繁體字擠滿了腰牌正麵,刻得是:“青風觀觀主。”
她想取下腰牌仔細觀摩,這一動作,又從衣服裏滾出了一張案牘,通篇墨字,字倒是認識,可連起來卻不解其意。
白衣女子歪了歪腦袋。
“傲來神州東陽國修士?非洲、亞洲、歐洲,怎麼還有個傲來神州?”
“白氏第七…白藥仙。”
“這名字倒還有幾分熟悉,那白藥仙是我?”
說完就眉頭一皺,不行,聽起來怪得很。
她自言自語道:“不對,白藥仙不是我,我是趙……。”
趙什麼來著?怎麼想不起來。
又卡住了,在關鍵的地方。他拍了拍不太靈光的腦袋,有些鬱悶。
隻好開始胡亂猜測,腦瓜子就和個塞滿了的垃圾桶似的,抖一下倒一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