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今天心情不太好,算盤珠子打的劈裏啪啦響卻沒算明白賬。
問就是覓澤字寫得太醜看不清數目,又嫌棄尋舟天天穿得花裏胡哨晃得人眼疼。
覓澤:我這麼寫了二十年了,怎的今天就看不清了?
尋舟:我這衣裳都是最時興的款式顏色,怎的花裏胡哨了?
這情形一直持續到傍晚酉時,醉仙樓的小廝來傳話,說一位姓沈的姑娘在樓裏擺好了酒席,邀公子前去。
掌櫃的唔了一聲,拿了賞錢打發了小廝,表麵不動聲色卻施施然上了樓,換了身白青色彈墨廣袖長袍,頭戴一頂靈犀垂葉冠,腰間墜著枚墨玉雲嵐紋玉佩,如此便出門了。
尋舟腹誹道,我哪有您花哨啊。
醉仙樓是這計涼城裏最大的酒樓,一樓大堂接待尋常食客,二樓清淨的雅間用來招待貴賓。
葉知梨在小廝的指引下一路上到二樓,推開雅間的門,入目一麵紫雲屏,上好的紫檀木製成,屏麵覆著細膩的紫雲綢,繡有絢麗的灑金雲紋。
繞過屏風便見沈拂衣已在桌前坐罷,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趁著葉知梨落座的空檔,沈拂衣端起桌上的白釉玉壺春瓶,為他滿滿斟上一杯酒。
葉知梨將那酒杯撚在手裏輾轉著,笑道:“沈姑娘昨夜進城便音信全無,我還以為是不辭而別了。”
“說好了請公子喝酒,怎能食言。”沈拂衣又道:“再說了,我人在哪裏,公子又怎會不知呢?”
葉知梨笑意不減,卻將那酒杯放回桌上。
“姑娘有話不妨說在前頭,說完了才好推杯換盞,不然豈不辜負了美酒。”
沈拂衣也笑了:“也好。”
“鏘”的一聲,沈拂衣將折雲劍置於桌上,看向葉知梨道:“這把劍,不知葉公子從何處得來的。”
“幾經周轉,花了大價錢買的。”他道。
沈拂衣不置可否,又問:“那公子又是何時知道了我的身份?”
葉知梨笑而不語。
沈拂衣慢慢給自己倒了杯酒,也不等對方回答,自顧自道:“我猜想那晚第一次見麵,公子便知道了吧,還打發覓澤連夜出去打探消息。”
“姑娘猜的不錯。”
“葉公子看起來對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卻也不像個普通的醫館掌櫃。”
葉知梨眼裏又攏起了一團煙嵐。
“姑娘如此聰慧,不妨再猜一猜。”
沈拂衣一口飲盡杯中酒,悠悠道:“璿璣閣屹立江湖五十餘年,爪牙遍布天下,卻從不涉江湖紛爭,隻做些消息往來的生意。聽聞,這璿璣閣,便是當年第一代閣主,以愛女的名字命名的,很巧,也姓葉。”
葉知梨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拿起酒杯小酌一口,緩緩道:“姑娘猜的不錯,卻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抬起頭,直視沈拂衣,雙眼中煙嵐彌漫的更盛,久久才道。
“阿拂,你當真是將我忘得一幹二淨。”
沈拂衣瞬間福至心靈,這世上……喚她阿拂的……隻有一個人。
行走江湖這件事,最暢快的莫不過是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酣暢淋漓的打上一場,若打完還能把酒言歡推心置腹,那便又是另一番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