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哲瞥了她一眼,沉著一張臉,冷哼一聲,說:“跟我來。”
轉了幾個彎,孟哲推開一間病房的門,側了側身。
喬依上前一步,隻見裏麵靜悄悄的,隻有兩張病床,一張空著,另一張周圍布滿了各式儀器,床上有個人形,白色的被單,一直拉到頭頂。她心跳頓時似漏了一拍,然後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心髒和胃都抽搐著猛烈疼痛起來,可喉嚨卻像是被人扼住了,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喬依心裏叫喊著,向前走去。她不相信那白布單子下麵蓋著的,就是那修長挺拔的身形。怎麼可能?他是那麼強健、那般堅定的人,對她淩厲與溫柔、霸道與寵溺集一身,前一刻還在衝她微笑,怎麼可能,一轉眼就這麼不在了?就這麼變成一具冰冷的軀體橫陳眼前?
喬依的腿好似灌了鉛,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麵前的一切,然而視線卻模糊起來,血液從身體抽離,空氣與肺部隔絕,黑暗轉瞬間來臨,知覺喪失,她在距床尾一步之遙處緩緩倒下。
意識仿佛從冰冷黑暗的海底浮上來,靈魂仍飄在半空,撕裂的心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痛。喬依感覺自己正躺在床上,卻不敢睜開眼,不敢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
她怕醒過來,就證實了那一切是事實。
房間裏有人在小聲嘀咕,似曾熟悉的聲音:“我怎麼知道她這麼不禁嚇,一下子就暈了?”
身旁傳來一聲帶著薄怒的低喝:“一邊兒去!”
醇厚低沉的聲音仿佛閃電,劈開了頭頂厚重陰冷的黑暗,喬依的手指不禁一抖,下一秒,便被包進一隻溫暖寬厚的手掌中。
她睜開眼,正正撞進那黑曜石般深邃的雙眸中。
“醒了?”餘浩看著她,臉上的微笑平靜柔和,手掌輕輕摩挲,指間有趼,熟悉的微微粗糙的感覺。
喬依半張著嘴,動了動唇,視線從他臉上,挪到肩頭、胳膊,全身掃了一遍,最後落到後麵的孟哲身上。
“不好意思,演過頭了。”孟哲嘿嘿一笑,腳底抹油溜出門外,反手帶上了房門。
喬依盯著餘浩看了片刻,垂下頭,想把手抽出來,卻被攥得更緊。她掙紮著坐起來,用另一隻手去掰他的胳膊。
餘浩皺了下眉,倒抽一口冷氣,卻不放手。
“你受傷了?”喬依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連忙伸手去撩他的袖子,看見大片的白色紗布,頓時心頭一緊。
“沒事,刮破點兒皮。這麼些年特警可不是白當的,我身手好著呢。”餘浩掩住衣袖,看著她的雙眸仿佛兩汪深潭,聲音低了下來,“要真‘光榮’了,有你這樣,也值了。”
喬依連忙去捂他的嘴,眼眶一酸,有什麼熱熱的液體控製不住地往外淌,不由得吸了下鼻子。
“喬依,你怎麼又流鼻血了?”門口傳來林沐陽的聲音。
喬依仰起臉,不敢扭頭,從口袋裏掏出醫用棉球,手忙腳亂地撕了兩團塞住鼻孔。
“你最近經常流鼻血?”一般人可不會隨身帶著醫用棉球,餘浩看著她的目光裏帶著擔憂。
“呃……天氣太幹燥了……”喬依胡亂地掐著自己的虎口。這法子好像對她不太管用?
“要不找個醫生看一下吧?正好在醫院。”林沐陽建議。
“木頭,你多什麼事?”喬依瞪他一眼,把鼻孔裏浸了血的棉球一拔,翻身下床,“看,沒事了。”話音未落,腳下一軟。
“林子說得對,剛才你都暈倒了。別跟我說你是嚇的。”餘浩扶住她,低頭看著,眸子墨黑墨黑的,深不見底。
喬依又吸了下鼻子,垂下眼簾,避開了他的目光,“可能是低血糖低血壓什麼的……”
“我還以為血壓太高了才會流鼻血呢。”餘浩卡住她的腰,不由分說往外走,“你一直血小板低,還是找醫生處理一下,再量個血壓、驗個血。”
鼻血止住了,血壓正常,驗血結果要等。餘浩陪著喬依坐在檢驗科的長椅上,看著窗口上方電子屏幕上滾動著的號碼和名字。
喬依垂著頭一聲不吭,手指甲摳進自己的掌心。
餘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別緊張,那個病不遺傳。可能就是上火了。”
喬依一愣,反應過來。原來,他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她母親是因為白血病去世的,最初的症狀就是這樣。最近她隔三岔五就莫名其妙地流鼻血,天氣幹燥或上火,顯然解釋不通,她每天都喝很多水,吃得也很清淡,胃裏卻總是不舒服,吃一點點就堵得難受。不吃又會餓得胃痛。反正身體極度不對勁,人也沒精神,睡不好、很疲乏。她心裏害怕,卻抱著鴕鳥一般的心態,不敢來醫院檢查。
今天早起就喝了一杯豆漿,吃了兩塊餅幹,以及因為暈倒而被灌下去的一大瓶甜甜的飲料,胃裏都是水,此刻正翻騰著難受,她緊抿著唇,忍耐著,隻怕一張口就會嘔出來。
“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餘浩心疼地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早幾個月的一大堆補品都白吃了,可惜了我們徐教導送的那支長白山老人參。”
喬依側了側臉,躲開他的手,聲音低低的,“羅丹呢?”
“她走了。這點兒小傷,也就你肯心疼我。”餘浩低頭盯著她雪白的脖子,那裏露出一條紅絲線,於是伸出手指一挑。
喬依連忙抬手想按住,餘浩已經把紅絲線扯了出來,看著末端係著的白金婚戒,笑了,“這不值什麼錢的東西,也就你當寶貝一樣藏著。”